今或亲弟谋为东帝(淮南王刘长,汉文帝的异母弟,企图谋反称帝,失败而死。淮南在首都长安以东),亲兄之子西乡而击,( 文帝的哥哥刘肥的儿子刘兴居,是济北王。想向北夺取荥阳,失败而死。乡,通‘向’)今吴又见告(吴王刘濞[bì]不遵守法令, 被人告发。见,被)矣。天子春秋鼎盛,行义未过,德泽有加焉,犹尚如是。况莫大(最大)诸侯,权力且十此者乎?
王,大抵皆冠(古代男子廿岁行冠礼,从此可以戴帽子,表示已经长大成人),血气方刚,汉之傅、相称病而赐罢,彼自丞尉( 官名,县丞,县尉)以上,徧(遍)置私人,如此,有异淮南、济北之为邪?此时而欲为治安,虽尧舜不治。黄帝曰:“日中必 熭(读音weì或huì,晒干),操刀必割。”今令此道顺而全安,甚易。不肯早为,已迺(乃)隳(读音hui一声,毁坏)骨肉之 属而抗刭(刭,读音jǐng,用刀割颈)之,岂有异秦之季世(末世,末年)乎?
(帝国)常常被这种情势的忧患所伤害,这是很不利于安定帝国保全诸侯的啊。现今有的亲弟弟图谋在东方称帝,亲哥哥的儿子 在西方谋反,现在吴国又被告发(谋反)了。天子(现在)正值盛年,行政有道义没有过失,(对诸侯们)施与的恩德很多,还 会有如此(的事情发生)。何况最大的诸侯国,权限和国力有十倍于这些诸侯的呢(,又将如何造次啊)?
(在各诸侯国)的太傅、国相还掌控这他们职责。几年之后,诸侯国的国王,大概都成年了,(他们)血气方刚,汉王朝(在他 们那里)设置的太傅、国相(就会)被称有病而罢免掉,那些诸侯国中从县丞、县尉以上(的官员),全部将放置(他们)自己 的亲信,如此一来,(他们将来的作为)与淮南王、济北王的作为会有什么不同吗?到这个时候再想统治安稳,就是尧舜也无法 统治的了。皇帝说:“太阳当空必定要晒干什么,拿起刀必定割取。”现在按照这种认识去治理而希望保全(诸侯)安稳(王朝), 就会很容易。不肯早有作为的话,最后就会是骨肉兄弟对抗杀他们的头,(那样将)与秦朝末世有什么不同吗?
之处,将不合诸侯而匡天下乎?臣又知陛下有所必不能矣。假设天下如曩(读音nǎng,从前)时(汉高祖刘邦时),淮阴侯尚王 楚(韩信),黥(读音qíng)布王淮南,彭越王梁,韩信(叫信的韩王,战国时期韩国国君的后代,归附刘邦,封为韩王。后来 让他去太原抵御匈奴,多次与匈奴讲和,刘邦因此怀疑他,他便与匈奴勾结叛汉,失败被斩)王韩,张敖王赵,贯高为相,卢绾 王燕,陈豨(读音xī)在代(地名),令此六七公者皆亡恙(无恙),当是时而陛下即天子位,能自安乎?臣有以知陛下之不能 也。天下淆乱,高皇帝与诸公并起,非有仄室(同‘侧室’,古代的诸侯国,设置卿大夫,称为家臣。卿又设置侧室一官,专管 宗族的事,以选宗族的旁支充任,故名侧室)之势,以豫(事先做好准备)席(凭藉,倚仗)之也。诸公幸者迺(乃)为中涓( 皇帝亲近的侍从官),其次廑(仅)得舍人(比中涓低的侍从官),材之不逮至远也。高皇帝以明圣威武,即天子位,割膏腴之 地,以王诸公,多者百馀城,少者迺(乃)三四十县,悳(德)至渥(深厚)也。然其后十年之间,反者九起。陛下之与诸公, 非亲角(读音jiào)材而臣之也,又非身封王之也,自高皇帝不能以是一岁为安,故臣知陛下之不能也。
作为啊。假设陛下在齐桓公的情境中,就不会统帅诸侯来匡扶天下吗?我就知道陛下必定不会不这样做的啊。假设天下如同从前 (汉高祖)的时候,淮阴侯(韩信)还是在楚地为王,黥布在淮南为王,彭越在梁地为王,韩国(后代)信王在韩地为王,张敖 在赵地为王,贯高(在赵地)为相,卢绾在燕地为王,陈豨在代地为王,让这六七位公侯都安然无恙,到现在这时候陛下接替天 子的位置,(您)自己能够安稳吗?我有理由知道陛下您不能。(话说当初)天下混乱,(汉)高帝和各路诸侯一起起事,没有 宗族的势力,来事先作为依靠的。各路诸侯有幸当官最大的(不过)就是侍从官,其他的仅仅得到个舍人(的官衔),才能(比 高帝)差得太远啊。高帝凭他的清明圣贤和威武,登上了天子的位置,(他)分割富饶的土地,来封给各位公侯做王,多的有百 余座城池,少的有三四十个县,恩德是最厚重的啊。但是那以后十年之间,谋反的有九起。陛下与这些公侯,非得亲自较量才能 才可能使他们称臣的,又不是(陛下您)亲自封地给他们让他们为王的,自从高帝(就)不能凭这些得到一年的安稳,所以我知 道陛下(也)是不能(做到)的。
中子(刘邦的儿子刘如意)王赵,幽王(刘邦的儿子刘友)王淮阳,共王(刘邦的儿子刘恢)王梁,灵王(刘邦的儿子刘建)王 燕,厉王(刘邦的儿子刘长)王淮南,六七贵人皆亡(无)恙(以上所举的人当时都已经死亡),当是时陛下即位,能为治乎? 臣又知陛下之不能也。若此诸王,虽名为臣,实皆有布衣昆弟(兄弟)之心,虑(大概)亡不帝制而天子自为者,擅爵人,赦死 罪,甚者或戴黄屋(黄盖车,天子坐的专车。用黄色绸子做车盖),汉法令非行也。虽行不轨如厉王者,令之不肯听,召之安可 致乎?幸而来至,法安可得加?动一亲戚,天下圜视(圜,同‘圆’。圜视,瞪圆了眼睛看)而起,陛下之臣虽有悍如冯敬(御 史大夫,因告发淮南厉王刘长谋反,被刺死)者,适启其口,匕首已陷其胸矣。陛下虽贤,谁与领(治理)此?
矣,其势尽又复然。殃祸之变,未知所移,明帝处之,尚不能以安,后世将如之何!
亲人的方面。假使悼惠王在齐地为王,元王在楚地为王,中子在赵地为王,幽王在淮阳为王,共王在梁地为王,灵王在燕地为王, 厉王在淮南为王,这六七位贵人(至今)都安然无恙(的话),在这样的时候陛下接掌皇帝的位置,能够治理(好天下)吗?我 又知道陛下是不可能(治理得好)的。像这些王爷,虽然名义上是(您的)臣,实际上(对待您)都是百姓的兄弟(之间)那样 的心态,大概没有不(希望自己国实行)帝制而自己称帝的,(他们)擅自赐予别人爵位,赦免死罪,甚至有的(座车)戴上( 只有皇帝才允许使用的)黄色车盖,(这些都是)大汉法令不允许的行为啊。虽然行为相厉王一样不轨的,命令不肯听,召见他 们又哪里会到呢?所幸而来了,法条又哪里能施加(到他们身上)呢?动了一个亲戚,天下的人(王爷都)瞪圆了眼睛怒视蠢动, 陛下您的臣子就算凶悍如同冯敬一样,刚张开他的口,匕首就已经插入他的胸膛了。陛下您虽然贤明,谁来跟您治理这些(政务)?
胜了他们,还没有去除所产生(这种结果)的根源。同姓王按照这种轨迹而行动,已经有征兆了,他们的势力蓄积足够了就又要 同样发生。灾祸的演变,不知道如何发展,贤明的皇帝处理它,都不能得到安稳,后世将怎么办啊!
髀(读音bì,大腿骨)之所,非斤则斧。夫仁义恩厚,人主之芒刃也;权势法制,人主之斤斧也。今诸侯王皆众髋髀也,释斤斧 之用,而欲婴(羁绊,拘泥于)以芒刃,臣以为不缺则折。胡不用之淮南、济北?势不可也。
反;彭越用梁,则又反;黥布用淮南,则又反;卢绾最弱,最后反。长沙(长沙王吴芮,受封的户数最少)迺(乃)在二万五千 户耳,功少而最完,势疏而最忠,非独性异人也,亦形势然也。曩(读音nǎng,从前)令樊(樊哙,封舞阳侯)、郦(郦商,封 曲周侯)、绛(周勃,封绛侯)、灌(灌婴,封颍阴侯)据数十城而王,今虽已残,可也。令信(韩信)、越(彭越)之伦列为 彻侯(爵位名,又名通侯。彻侯只吃封邑的租税,不掌握封邑的政权,也不住在封地)而居,虽至今存,可也。
照所有(肌骨)的纹理(筋节)来肢解的。至于盆骨大腿骨的地方,不是砍刀就是斧头。所谓仁义恩德宽厚,是皇帝的锋芒的刀 刃;权利势力法制,是皇帝的砍刀斧头。现今的诸侯王都是所有的盆骨和大腿骨,放弃砍刀和斧头的用途,却要拘泥于用锋芒的 刀刃,我认为(刀刃)不是缺损就是断折。为什么对淮南王、济北王不能用(刀刃)了呢?形势不允许了啊。
的信王倚仗胡人,就随后造反;贯高因为赵国的资助,就随后造反;陈豨兵力精良,就随后造反;彭越利用梁国(的条件),就 随后造反;黥布利用淮南(的条件),就随后造反;卢绾(势力)最弱小,最后造反。长沙王就(只)有二万五千户(的辖区), 功劳少但(家族保全得)最完整,势力(被皇权)疏远但最忠诚,不是惟独他性情与人不同,也是形势使然啊。早前(如果)让 樊哙、郦商、绛侯、灌婴据守几十座城为王,今天如果是已经残缺不全的话,也是可能(的事)啊。让韩信、彭越这一类人列为 不掌管邑地的彻侯而相处的话,至今还存活着,也是可能的啊。
成肉酱),则莫若令如樊、郦等;欲天下之治安,莫若众建诸侯而少其力。力少则易使以义,国小则亡邪心。令海内之势,如身 之使臂,臂之使指,莫不制从。诸侯之君,不敢有异心,辐凑并进,而归命天子。虽在细民,且知其安,故天下咸知陛下之明。 割地定制,令齐、赵、楚各为若干国,使悼惠王、幽王、元王之子孙,毕以次各受祖之分地,地尽而止。及燕、梁它国皆然。其 分地众而子孙少者,建以为国,空而置之,须(等待)其子孙生者,举(全部)使君之。诸侯之地,其削颇(削减。指因犯罪而 被朝廷没收的封地)入汉者,为徙其侯国,及封其子孙也,所以数偿之。一寸之地,一人之众,天子亡所利焉,诚以定治而已, 故天下咸知陛下之廉。地制一定,宗室子孙,莫虑不王,下无倍衅(背叛)之心,上无诛伐之志,故天下咸知陛下之仁。法立而 不犯,令行而不逆,贯高、利几(原是项羽的大将,后降刘邦,封为颍川侯。后因谋反被杀)之谋不生,柴奇、开章(两人都参 与了淮南厉王的叛乱)之计不萌,细民乡(通‘向’)善,大臣致顺,故天下咸知陛下之义。卧赤子天下之上而安,植(立)遗 腹,朝委(放置)裘(指皇帝穿过的衣服),而天下不乱,当时大治,后世诵圣。一动而五业(名、廉、仁、义、圣)附,陛下 谁惮而久不为此?
想要臣子不成为肉酱,就不如让(他们都)像樊哙、郦商等人(一样);想要天下的治理安顺,不如多封诸侯而降低他们的势力。 势力弱就容易使(他们)仁义,(诸侯)国小就没有邪心。使天下的形势,如同身体使唤手臂,手臂使唤手指,没有不依从控制 的。诸侯国的君王,不敢有二心,(如同车轮的)辐条和轮轴一同前进,听命于天子。就是百姓,都感觉得到天下的安宁,因此 天下人都知道陛下的圣明。分割土地确定制式,让齐地、赵地、楚地各分成若干个(小)国,使悼王、幽王、元王的子孙,全都 按照次序接受祖先封地的一部分,封地分完为止。至于燕地、梁地等其它国都是这样。分割的封地多而子孙少的诸侯国,设立( 分割好的)国,空闲着放在那,等他们的子孙生育了,全部让他们做君王。诸侯国的封地,那些因犯罪被没收成为汉王朝的诸侯 封地,将他们的封地移到别的地方,等今后封给他们的子孙,按(原来)所拥有的数量偿还给他们。一寸土地,一个邑地的民众, 天子都不从中获利,完全是为了安定治理而已,因此天下百姓都知道陛下的清廉。封地的制度一旦确定,(刘家)宗室的子孙没 有担心做不到君王的,下(诸侯)没有背叛的心,上(皇帝)没有诛杀讨伐的意思,因此天下百姓都知道陛下的仁爱。法令订立 了而没有人触犯,政令执行而没有违抗,贯高、利几这类人的图谋不会产生,柴奇、开章这类人的诡计不会萌生,百姓向善,大 臣完全顺应朝廷,因此天下百姓都知道陛下的恩义。让个孩子躺在朝廷上(听朝)天下也得安宁,立个遗腹子(接掌帝位),朝 廷上(只)放件皇帝穿的衣服(在那听朝),天下也不会乱,到这个时候(国家得到)最完美的治理,后世子孙称颂圣上。这一 行动就可使名、廉、仁、义、圣跟着(完美),陛下还怕什么而迟迟不这么做呢?
之大几如股,平居(平时,平素)不可屈信(通‘伸’),一二指搐(抽搐,痉挛。比喻诸侯反叛),身虑(大概)亡聊(无所 依赖)。失今不治,必为锢疾(痼疾。经久难治的疾病),后虽有扁鹊,不能为已。病非徒瘇也,又苦炙(加足字旁,同‘蹠’ 读音zhí。脚掌)盭(同‘戾’。[脚掌]肿胀得象脚背一样,不能行走)。元王之子(楚元王是刘邦的弟弟,他的儿子刘郢), 帝(汉文帝)之从弟(堂弟)也,今之王者,从弟之子也。惠王之子,亲兄子也,今之王者,兄子之子也。亲者或亡分地以安天 下,疏者或制大权以偪(逼)天子。臣故曰:非病瘇也,又苦炙(加足字旁)盭。可痛哭者,此病是也。
(粗),平时无法屈伸,一二根脚趾抽搐,身体大概就无所倚赖的了(垮了)。失去现今(这时机)不(抓紧)治理,必定酿成 痼疾,今后就算是有扁鹊(那样的医术),也不可能施治的了。这病不仅仅是脚肿病,还有脚掌肿如脚背的病。(楚)元王的儿 子,是皇帝您的堂弟,现今的楚王,是(您)堂弟的儿子。齐惠王的儿子,是(您)亲哥哥的儿子,现今的齐王,是您哥哥儿子 的儿子。(血缘关系)亲的有的还没有封到封地来安稳天下,(血缘关系)疏远的有的因为权势大来威逼陛下。我因此说:不( 仅仅)是得脚肿病,还得了脚掌肿如脚背的病。要痛哭的,是这种病啊。
二○○六年五月二~五日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