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阳从梁孝王（汉文帝的儿子，景帝的弟弟。先是封为代王，后迁到淮阳，又迁到梁。四后谥‘孝’，故称孝王）游。

阳为人有智略，忼慨不苟合，介于羊胜、公孙诡（人名，都是梁孝王的门客）之间。胜等疾阳，恶之孝王。孝王怒，下阳吏，将

杀之。阳乃从狱中上书曰：

翻译：邹阳跟随孝王（做谋士）。邹阳做人很有智慧和才略，（性格）慷慨不屈就求全（不是好好先生），（地位）和

羊胜、公孙诡相当。羊胜他们讨厌邹阳，在孝王那诬蔑他。孝王恼怒，将邹阳交给官吏（治罪），将要杀死他。邹阳从狱中写信

给孝王说：

“臣闻‘忠无不报，信不见疑’，臣常以为然，徒虚语耳。昔荆轲慕燕丹（荆轲，战国时期卫国人。燕丹，燕国太子名

丹。慕，思慕，向往）之义，白虹贯日（精诚感天之兆），太子畏之（畏，担心。荆轲约定与秦舞阳一起去刺秦，秦舞阳住得很

远，未能及时赶到。荆轲等待。太子丹便担心荆轲改变主意）；卫先生为秦画长平之事（秦国大将白起在赵国的长平大败赵军，

想趁势灭赵，就派卫先生请求秦昭王增拨兵粮，秦国丞相范雎从中破坏，事未成），太白（太白星，又名启明星。传说其主杀伐，

故多以比喻兵戎）食昴（读音mǎo，‘昴’‘毕’都是星宿名。《天文大象赋》有‘自胃仓而昴毕，实赵之交衢’，昴即指赵国），

昭王疑之。夫精（精诚）变天地，而信不谕两主，岂不哀哉！今臣尽忠竭诚，毕议愿知。左右不明，卒从吏讯，为世所疑。是使

荆轲、卫先生复起，而燕、秦不寤也。愿大王孰察之。昔玉人献宝（指和氏璧），楚王诛（惩罚）之；李斯竭忠，胡亥极刑（秦

始皇死后，二世胡亥即位，荒淫无道，丞相李斯上书劝谏，不但不听，还听信赵高谗言，杀了李斯）。是以箕子阳狂（纣王的叔

伯长辈箕子，不屑纣王，装疯避世。‘阳’通‘佯’），接舆（楚国的隐士）避世，恐遭此患也。愿大王察玉人、李斯之意，而

后楚王、胡亥之听，毋使臣为箕子、接舆所笑。臣闻比干剖心（纣王的叔叔比干，极力劝阻其荒淫，纣王怒道：‘吾闻圣人心有

七窍’，于是剖开比干的心来看），子胥鸱夷（鸱，读音chī，鸱夷，皮革做的袋子。吴国大将伍子胥，在吴王夫差伐越取胜，

越国请和，夫差答应，伍子胥反对，屡谏不听。夫差让其自杀，他自杀时说：把我的眼睛挖出来，挂在吴国的东门，我要看越人

进来灭吴。夫差让人将伍子胥装入皮袋子沉入江中。九年后，越国果然灭吴），臣始不信，乃今知之。愿大王孰察，少加怜焉！

翻译：“我听说‘忠（于主子）的人没有不得到好报的，有信义的人不会被怀疑’，我常常以为的确如此，原来完全是

假话啊。从前荆轲向往燕国太子丹的义气，（愿为他去刺杀秦王）精诚感天而至长虹贯日，太子丹却误解他；卫先生为秦王谋划

长平的事，（打算）征战夺取赵国，昭王却怀疑他。精诚可以感应天地，信义却不能让两位君主知晓，这不是很悲哀吗！今天我

用完全的忠心所有的诚恳，说出全部的话告知（您）。（您）左右的人不明是非，最后要是按照官吏的审讯，（结论将）被世人

所怀疑。这就是使荆轲、卫先生（的冤案）再来一次，燕王、秦王不觉悟啊。希望大王仔细思量这道理。从前采玉人（向楚王）

献宝（玉），楚王惩罚他；李斯竭尽忠诚，胡亥处以他极刑。所以箕子装疯，接舆遁世，（都是）害怕遭受这样的灾难啊。希望

大王明白玉人（和氏）、李斯（冤案）的道理，而不像楚王、胡亥那样听信（谬论），不至于让我被箕子、接舆取笑。我听说比

干被剖胸取心，伍子胥被装入皮袋子（沉尸江中），我原来不相信，今天完全明白了那些（是有可能的啊）。希望大王仔细思量，

稍微给予一点怜悯吧！

“语曰：‘有白头如新，倾盖如故。（倾盖，两车相会，挨得太近，以至于将车盖挤歪。意指擦肩而过。整句话的意思

是：有的人相识到白头还如同刚刚认识一样，有的人擦肩而过却如同故交）’何则？知与不知也。故樊於期逃秦之燕，藉荆轲首

以奉丹事（樊于期被燕国太子丹收留，有门客劝太子丹赶他走，没听从。荆轲向太子丹要他的头献秦王以便刺秦，太子丹不忍心。

荆轲找他说：你的宗族被秦所灭，想报仇吗？于是，他把自己的头颅借给了荆轲）；王奢去齐之魏，临城自刭，以却齐而存魏（

王奢是齐国的臣子，逃到魏国，齐国因此攻打魏国，为了不拖累魏国，他于是登上城楼自杀）。夫王奢、樊於期，非新於齐、秦

而故於燕、魏也，所以去二国死两君者（要说樊于期是为太子丹而死，实在太过牵强！），行合於志，而慕义无穷也。是以苏秦

不信於天下，为燕尾生（苏秦事迹点击进入查看。后来其他诸侯国不信任只有燕国以他为相。尾生，传说中一个极端守信用的人。

据说他与一女子约定在桥下相见，女子还没到，洪水来了，他便抱着桥柱而死）；白圭战亡六城，为魏取中山（白圭战国时期中

山国的将军，他在战争中失去了六坐城，国王要杀他，他逃到魏国，受到厚待。便帮魏国攻取中山国。反复小人！如果魏国与秦

国战，他又丢失魏国城池，是不是又要逃往秦国，为秦国攻取魏国呢？）。何则？诚有以相知也。苏秦相燕，人恶之於燕王，燕

王按剑而怒，食以駃騠（读音jué、tí，骡子，马父驴母。北狄的良马）；白圭显於中山，人恶之於魏文侯，文侯赐以夜光之璧。

何则？两主二臣，剖心析肝相信，岂移於浮辞哉！

翻译：“俗话说：‘有的人相识到白头如同刚见面，有的人擦肩而过却如同故交。’为什么？知心与不知心啊。所以樊

于期逃避秦国到燕国，将（自己的）首级借给荆轲来成全太子丹的事；王奢离开齐国到魏国，登临城楼自杀，来退齐兵保魏国。

王奢、樊于期，并非与齐、秦是新交而与燕、赵是故交，所以离弃两个国家为（另）两个国君而死的原因，（是那样的行动）符

合他们的志向，向往道义（的力量）是无穷的啊。所以苏秦不被天下（诸侯们）所信任，（但）被燕国极端地信任；白圭战败丢

失（中山国）六坐城池，（叛逃魏国后）为魏国夺取了中山国。为什么？实在是有知遇（之恩）啊（互相利用而已。日本人让傅

仪当伪满国的傀儡皇帝，不知道这邹阳会否称日本佬与傅仪是相知而加以称颂？！）。苏秦当燕国的宰相，别人在燕国国王那中

伤他，燕国国王按着剑（对中伤者）怒目（以对），给（苏秦）吃良马的肉；白圭因为（夺取）中山国的事而显贵，别人在魏国

国王文侯那中伤他，文侯赐予他夜光璧玉。为什么？（驯兽员对于很好地完成动作的畜生，都是要赏赐点小恩小惠的）两位君王

两个臣子，披肝沥胆互相信任，（君王的意志）又岂会为浅薄的言辞所动摇啊！

“故女无美恶，入宫见妒；士无贤不肖，入朝见嫉。昔司马喜（人名）膑（读音bìn，古代一种揭去膝盖骨的酷刑）脚

於宋，卒相中山（国名）；范睢拉胁折齿於魏，卒为应侯（拉，折断。范雎是魏国人。因出使齐国，被魏相怀疑私通齐国，遭到

毒打，打断了肋骨打掉了牙齿。逃到秦国，当了宰相，封为应侯）。此二人者，皆信必然之画（谋划，计策），捐朋党之私，挟

孤独之交，故不能自免於嫉妒之人也。是以申徒狄蹈雍之河，徐衍负石入海，不容身於世，义不苟取比周（结党营私）於朝，以

移主上之心。故百里奚乞食於道路（百里奚是春秋时虞国人，曾被楚国捉去放牛，秦缪公知其能，把他赎买到秦国，任为宰相。

另一种说法，百里奚听说秦缪公贤，要去拜见，但没有路费，便一路上乞食来到秦国。这里取后者），缪公委之以政；宁戚饭牛

车下（饭：食，喂养。宁戚，春秋时卫国人，曾替人喂牛，齐桓公有一次夜里出门，他就在桓公的车下扣击牛角而歌，桓公知道

他是一个贤人，举他为大夫），桓公任之以国。此二人者，岂素宦於朝，借誉於左右，然后二主用之哉？感於心，合於行，坚如

胶漆，昆弟不能离，岂惑於众口哉！故偏听生奸，独任成乱。昔鲁听季孙（人名）之说逐孔子，宋任子冉之计囚墨翟（墨子，墨

家的创始人）。夫以孔、墨之辩，不能自免於谗谀，而二国以危。何则？众口铄（读音shuò，熔化）金，积毁（毁谤）销骨（骨

肉之情）也。秦用戎人由余（人名，他的祖先是晋国人，后来迁居西戎。秦穆公知其贤能，用计迫使他投奔秦国。后来帮秦国成

就霸业）而伯天下，齐用越人子臧（人名）而强威、宣（齐威王、齐宣王）。此二国岂系於俗，牵於世，系奇偏之浮辞哉？公听

并观，垂明当世。故意合，则胡、越为兄弟，由余、子臧是矣；不合，则骨肉为雠（仇）敌，朱、象、管、蔡（朱：丹朱，尧的

儿子，凶顽不肖，因此尧不传位给他，而是禅位给舜。象：舜的弟弟，后母所生，他曾与父母共同谋划，想害死舜。管、蔡：管

叔、蔡叔，是周武王弟弟，周成王的叔叔。武王死时，即位的成王年幼，周公摄政，管、蔡抬出商纣王的儿子武庚叛乱，周公杀

死了武庚、管叔，流放蔡叔）是矣。今人主诚能用齐、秦之明，后宋、鲁之听，则五霸不足侔（读音móu，相等），而三王易为也。

翻译：“所以女人无论美丑，入宫就会被妒忌；士人无论贤能还是不肖，入朝就会被嫉妒。从前司马喜在宋国给处以膑

刑，最后在中山国当宰相；范雎在魏国被打断肋骨打掉牙齿，最后成为秦国的应侯。这两个人，都相信（自己）必定可以实现的

谋划，扬弃结党营私（的伎俩），坚持（正直因而）孤独地（与人）交往，因此不能使自己免于被嫉妒（他们）的人（的陷害）。

所以申徒狄跳雍州的河，徐衍抱着石头沉如大海，（他们都是）不被世俗所容，为道义不求苟且而在朝中采取结党营私的行为，

来改变君主的心志。所以百里奚在路途中乞讨前行（投奔明主），秦缪公委托给他政务（大权）；宁戚在（齐桓公的）马车下喂

牛，齐桓公把国家的重任交给他。这两个人，又岂是素来在朝中为官的，借左右的朋党来抬高自己的声誉，然后两位君主才任用

他们的啊？（那完全）是感应于心，适合在行动中，（君臣关系）坚固如同油漆胶粘，（亲）兄弟也不能离间，（又）岂会被众

口所蛊惑的啊！所以偏听（偏信）就会产生奸诈，独断任性就会造成混乱。从前鲁国（国君）听信季孙的说辞驱逐孔子，宋国（

国君）采用子冉的计策囚禁墨子。以孔子、墨子的辩才，不能使自己免于阿谀谗言（的陷害），从而（这）两个国家（陷入）危

难。为什么？（是因为）众人的嘴（传播流言）可以让金子熔化（这就叫做“三人成虎”），积累（足够的）毁谤可以销毁骨肉

之情啊。秦国任用戎人由余而称霸天下，齐国任用越国人子臧而使齐威王、齐宣王强盛。这两个国家难道是被世俗（观念）所约

束，被世俗（观念）所拖累，被一方的片面的虚浮的言辞所捆绑（住手脚）吗？听取各方（的意见）全面观察（事物），成为当

世明君的典范。因此心意相合，那么就是胡人、越人也会成为兄弟，由余、子臧就是这样啊；心意不合，那么就是骨肉也会成为

仇敌，（尧的儿子）朱丹、（舜的弟弟）象、（周武王的弟弟）管叔、蔡叔就是这样啊。今天君主诚心按照齐国、秦国明君的榜

样做，不象宋国、鲁国一样偏听偏信，那么（战国时期的）五霸不足以与您相比，而（如同三王一样）是容易做到的啊。

“是以圣王觉寤，捐子之（人名。战国时燕王哙的宰相。哙信任他，将国事全部交给他，他便南面称王。齐国因此伐燕，

哙被杀，子之逃跑）之心，而不说（通‘悦’）田常（人名，春秋时齐简公的臣子，杀简公立平公[简公的弟弟]，自己做宰相，

而后夺取齐国政权）之贤（能），封比干之后（据说周武王曾给比干的儿子封爵），修孕妇之墓（纣王曾剖开孕妇的肚子观看胎

儿，周武王灭纣后，为孕妇修墓），故功业覆於天下。何则？欲善无厌也。夫晋文亲其雠（雠，‘仇’。晋文公重耳为公子的时

候，晋献公派寺人披刺杀他，重耳越墙而逃，披斩去了他的衣袖。后来故事，点击‘寺人披’进入查看），强伯诸侯；齐桓用其

仇（齐桓公为公子小白的时候，管仲辅佐公子纠，曾与他作战，战斗中管仲的箭蛇中小白的衣带钩。后来小白成为齐国国君桓公，

他不记前嫌，人管仲为宰相，管仲成为一代名相，辅佐桓公称霸诸侯），而一匡天下。何则？慈仁殷勤，诚加於心，不可以虚辞

借也。至夫秦用商鞅之法，东弱韩、魏，立强天下，卒车裂之（商鞅是战国时的卫国人。辅佐秦孝公实行变法，使秦强盛，但也

伤害不少秦国贵族宗室的利益，秦孝公死后，商鞅被车裂[类似五马分尸]而死）；越用大夫种之谋，禽劲吴而霸天下，遂诛其身

（文种，春秋时越国的大夫，他帮助越王苟践打败吴王夫差。后来被谗言陷害而赐死）。是以孙叔敖三去相而不悔（楚国人。他

曾三次当楚国的宰相而不因此庆幸，因为他认为自己是凭才能得到的，三次被罢免也不悔，因为他认为不是自己的错误造成的），

於陵子仲辞三公，为人灌园（楚国的隐士，楚王请他做宰相，封他三公爵位，他带着妻儿逃走，为人照管园林）。今人主诚能去

骄傲之心，怀可报之意，披心腹，见（现）情素，堕肝胆，施德厚，终与之穷达，无爱（吝惜，吝啬）於士，则桀之犬可使吠尧，

跖之客可使刺由（跖，读音zhí，古时大盗；由，许由，尧时的品德高尚的隐士。只查到‘跖犬吠尧’，意思是狗只忠于主子，不

论主子善恶。而这里里用得很是怪异，原句所强调的是人臣各为其主的概念，这里却是：如果怎么样，则……可使……，带有转

折或递进的意思）。何况因万乘之权，假圣王之资乎！然则荆轲湛七族（湛，读音chén，沉没。荆轲因刺秦被灭七族），要离燔

妻子（燔，烧。要离，春秋时的吴国人。吴国公子光[后来的吴王阖闾]杀吴王僚自立，僚的儿子庆忌当时在卫国，光派要离去刺

杀庆忌。要离让光烧死自己的妻儿，然后假意投奔庆忌刺杀庆忌），岂足为大王道哉！

翻译：“所以圣明的君王觉悟，扬弃子之那种人的心态，不喜爱田常那种人的才能，（象周武王那样）给比干的后代封

爵，为（遭纣王剖腹观胎的）孕妇修墓，就会功劳和成绩惠及天下（百姓）。为什么呢？想做善事（的心）是没有餍足的啊。象

晋文公善待他的仇人，（因此能）称霸诸侯；齐桓公任用他的仇人，从而一统诸侯匡护（周王朝的）天下，为什么呢？（这是因

为）慈爱仁义殷切勤奋，完全都是发自心底，不可能用虚情假话骗得来的。到秦国采用商鞅的（治国）方略，使东边的韩国、魏

国消弱了，马上在天下强大起来，（商鞅）最后被车裂分尸；越国采用大夫文种的谋划，拿下了强劲的吴国而称霸天下，便杀死

了他（文种）。所以孙叔敖三次罢免宰相而不后悔，于陵子仲推辞三公的爵位，为别人灌溉园林。今天君主能够诚心地祛除骄傲

的心，怀着（凡事）都可以报答的心态，敞开心扉，显现情意，披肝沥胆，施与宽厚的德政，最终给予他们（臣民）通达的道路，

对待贤能之士不吝啬，那么桀的狗可以让它吠尧，（大盗）跖的部下可是让他刺杀由余（则……可使……，在这里用得实在是谬

误致极。跖犬吠尧乃是通例，非要加个则……可使……，实在觉得古怪别扭）。更何况有君主的权力，凭借君主的天资呢！那么

荆轲灭七族，要离烧妻儿，又哪里值得跟君主说呢！

“臣闻明月之珠，夜光之璧，以暗投人於道，众莫不按剑相眄（读音miǎn，斜着眼睛看）者。何则？无因而至前也。蟠

木根柢（蟠木，屈曲的树木。柢，树根），轮囷离奇（囷，读音qūn，圆形的粮仓。轮囷，屈曲的样子），而为万乘器者（器，

器重），以左右先为之容也。故无因而至前，虽出随珠和璧（随侯之珠、和氏之璧，都是至宝。以前的文章中有详尽解释），祇

怨结而不见德（祇，只；见，通‘现’）；有人先游（游，游说），则枯木朽株，树功而不忘。今夫天下布衣穷居之士，身在贫

羸（读音léi，瘦弱），虽蒙尧、舜之术，挟伊、管之辩（伊，伊尹，商汤的贤相；管，管仲，齐桓公的贤相），怀龙逢、比干

之意（龙逢，夏朝的贤臣，因强行劝谏桀，被囚禁杀死），而素无根柢之容，虽竭精神，欲开忠于当世之君，则人主必袭按剑相

眄之迹矣。是使布衣之士，不得为枯木朽株之资也。是以圣王制世御俗，独化於陶钧之上（陶钧，制陶时在模子下面旋转的圆形

工具），而不牵乎卑辞之语，不夺乎众多之口。故秦皇帝任中庶子蒙嘉之言以信荆轲（中庶子，官名；蒙嘉，人名。荆轲刺秦王

是送大礼托他才得以见秦王），而匕首窃发；周文王猎泾渭，载吕尚归，以王天下。秦信左右而亡，周用乌集而王（乌集，象乌

鸦一样，随意离合。指偶然相遇。周文王在泾河、渭河边打猎，遇姜子牙在那钓鱼，交谈中知其贤能，邀他乘车同归）。何则？

以其能越挛拘之语（挛拘，僵硬固执），驰域外之议（外国人的议论，非常离谱的议论），独观於昭旷之道也。今人主沈谄谀之

辞，牵帷墙之制，使不羁之士，与牛骥同皂（牲口的食槽），此鲍焦（周朝不仕的廉士，不满当时的时政。自耕而食，非妻所织

不服）所以忿於世也。

翻译：“我听说明月（般耀眼的）宝珠，夜光璧玉，在黑暗的路上丢给别人，所有的人没有不按剑怒视他的。为什么？

（好处）没有原因而来到面前啊。弯曲的树根，屈曲离奇，而被君主器重，是因为左右的人为它整理了样貌啊。所以没原由而来

到面前的，就是出现的是随侯珠和氏璧，只会是结怨而无法展现友好；有人事先游说了，那么就是枯木劣珠，也是可以建立功劳

不被忘却的。今天天下的百姓和穷困的士人，身处贫困和羸弱，就是蒙受尧、舜的治理之法，拥有伊尹、管仲的辩才，胸怀龙逢、

比干的心意，而向来没有树根（被整治后的）样貌，就是竭尽全力，想向当世的君主表达忠心，那么君主必定会沿袭按剑怒视的

样子的啊。这样就使普通士人，不能拥有枯木劣珠的条件啊。于是君主治理天下，一定要如同在陶钧之上，不被卑贱的阿谀之辞

所牵累，（意志）不被众人之口所左右。所以秦始皇听信中庶子蒙嘉的话而信了荆轲，从而匕首才能够偷偷被（带进宫殿来）使

用；周文王在泾河、渭河边打猎，载着吕尚一起回去，得以天下称王。秦王信左右而灭亡，周王任用偶遇的人而称王。为什么？

因为（周文王）他能超越（别人）僵硬固执的说辞，任由怪论议论，而自己能够看到光明广阔的道理啊。今天君主沉浸在阿谀谗

言之中，被帷幄（妻妾）宫墙（近臣）所牵制，而使不受羁绊的贤士，和牛马同槽，这就是鲍焦之所以愤世嫉俗的原因啊。

“臣闻盛饰（完全按照礼教规矩穿戴）入朝者，不以私汙（污）义；底厉（通‘砥砺’，磨练，勉励）名号者，不以利

伤行。故里名‘胜母’，曾子不入；邑号‘朝歌’，墨子回车（‘朝歌’，早晨唱歌。墨子提倡俭朴，早晨该劳作。朝歌是殷朝

的国都）。今欲使天下寥廓之士，笼於威重之权，胁於位势之贵，回面污行，以事谄谀之人，而求亲近於左右，则士有伏死堀穴

岩薮之中耳（堀，通‘窟’。薮，读音sǒu，长了很多草的湖），安有尽忠信而趋阙（读音què，皇帝所居之所）下者哉！”

翻译：“我听说按照全套规矩穿戴服装入朝的人，不会因为私利玷污道义；为名声努力磨练自己的人，不会因为利益败

坏德行。所以名字叫‘胜母’的乡村，曾子不进入（搞笑！呆板！如此说来，那乡村的人都是不孝子孙吗？！）；叫做‘朝歌’

的邑地，墨子回车（避开）（不知道唱着号子劳作的人们会不会被列为不俭朴之类？！）。如今想使天下胸怀宽广的士人，笼络

在威严隆重的权力之下，在位势权贵的胁迫下，改变面貌玷污德行，来侍奉谄媚阿谀之辈，而求得在（君主）左右获得亲近，那

么士人们只会趴在石窟草丛中去死掉，那有前往朝廷来尽忠的人啊！”

感：这个邹阳在这死亡的威胁下，记性还那么好，多如牛毛的典故竟然记得那么多，虽然我觉得很多用得很不恰当，但

起码别人能在可能是将死之际，敷衍出一篇能够传世的作品，而且被收录进了《古文观止》，就可以说是非常不简单啊！最不简

单的是在于，他凭这封信，挽救了他自己的生命。起码他揣度上意的本事是登峰造极的了！

就是不大明白这选编《古文观止》的吴楚材、吴调侯两位，是因为什么原因要将其收录的？要说有思想？我觉得不过是

为了保命，生拉硬扯凡是与自己略有类似的典故便拽了来，不过就是要说明：“忠无不报，信不见疑。”要说逻辑或思辨有什么

造诣，那简直就是挖苦作者。真的很纳闷！！！

二○○六年五月廿四～廿九日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