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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古文观止】及观感

第七卷 唐文

刘禹锡

陋室铭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斯是陋室,惟吾德馨。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谈笑有鸿儒,

往来无白丁。可以调素琴,阅金经金经:用金泥书写的佛经。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南阳诸葛庐,西蜀子云

子云:杨雄,字子云,西汉著名辞赋家。成都少城西南有杨雄宅,亦称草玄堂,杨雄曾在其中著《太玄》。孔子云:

“何陋之有?”《论语·子罕》篇:“子曰:‘君子居之,何陋之有?’”

翻译:山不在高,有仙便会有名声;江河湖泊不在于是否深,有龙就有了灵性。这是简陋的房屋,是因为我

的德行而美名远扬。青苔的绿色的痕迹爬上了台阶,小草映入窗帘显出青色。在我这谈笑论道的是儒之大家,与我

来的没有平头百姓。这里可以拨弄朴素的琴,阅览佛经。不会有纷繁的世俗丝竹乐曲来扰乱耳根,不会有公文来烦劳

身形。南阳诸葛亮的茅庐,西蜀的子云亭。孔子都说了:“君子居之,何陋之有?”

感:高者为山,矮者曰丘,名之为名,人言之名。深者为潭,浅者为塘,名之为灵,心感而灵。斯是陋室,

我安我宁。钢筋水泥肉,灰天闭窗清。谈笑有家人,往来尽白丁。无事读闲书,网站抒我心。近先贤而明理,远应酬

以静心。江畔浔阳搂,山脚有东林。无为子曰:“安居则不陋!”妻曰:“妙哉!妙哉!”(《陋室文》)

说来惭愧!本人现在居住的家中,就挂了《陋室铭》的工艺品字画。当初也是跟儿子随便买来的,只是喜欢

“陋室”俩字而已。如今读来,觉得自诩有德行、藐视平头百姓……实在很让人不耻。唉挂都挂了,也懒得去摘掉它

了。

二○○七年一月廿四日晚

杜牧

阿房宫赋

六王毕,四海一,蜀山兀,阿房出。覆压三百馀里,隔离天日。骊山北构而西折,直走咸阳。二川溶溶二川:

指渭河与樊川。溶溶:宽广的样子,流入宫墙。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檐牙:屋檐的突出部分

各抱地势,钩心斗角心:宫室的中心。角:檐角。盘盘焉,囷囷焉囷囷:读音qūn,囷,圆仓;囷囷,曲折回旋的样子

蜂房水涡,矗不知其几千万落:座。长桥卧波,未云何龙?复道行空复道:宫中楼阁相通,上下都有通道,故称复道

不霁何虹?高低冥迷冥:暗昧,不明,不知西东。歌台暖响暖响:古代以不同的乐律合不同的时令。暖律,合温暖的

节气,春光融融;舞殿冷袖,风雨凄凄。一日之内,一宫之间,而气候不齐。

翻译:六国的国王终结了,全国统一,蜀山光秃了,阿房宫建成了。覆盖了方圆三百多里,遮天蔽日。在骊

山山北建造拐向西方,一直通往咸阳。宽广的渭河、樊川两条河,流入皇宫的宫墙。相隔五步一座楼,相隔十步一栋

阁;长廊像丝带一样回旋宛转,屋檐像鸟喙一样在高空啄出。它们各就地势,围绕中心建造、檐角相对。一圈又一圈,

曲折回旋,如同蜂房、漩涡,高高矗立不知有几千万座。长桥卧在波涛上,没有云哪里来的龙?双层楼道在空中穿过,

不是雨后天晴哪来的彩虹?哪是高空哪是低处迷惑了,西方东方不知道了。歌台上温暖的旋律响起,春意融融;舞殿

中袖风冷冷,顿觉风雨凄凉。一天之间,一宫之中,却感觉气候不同。

妃嫔媵嫱妃:皇帝的妾,太子王侯的妻。嫔:读音pín,皇帝的妾,皇宫中的女官。媵:读音yìng,后妃陪嫁

的人,多是后妃的妹妹或侄女,也可能成为嫔、嫱。嫱:读音qiáng,宫廷里的女官,王子皇孙:指其他六国国王的女

儿孙女儿,辞楼下殿,辇来於秦辇:读音niān,帝王或皇后坐的车。朝歌夜弦,为秦宫人。明星荧荧荧荧:火光闪烁

的样子,开妆镜也;绿云扰扰,梳晓鬟也鬟:环形的发髻。渭流涨腻,弃脂水也;烟斜雾横,焚椒兰也椒、兰:都是芳

香之木,指香料。雷霆乍惊,宫车过也;辘辘远听辘辘:车声,杳不知其所之也。一肌一容,尽态极妍:读音yán,美

;缦立远视缦:通“慢”,长久,而望幸焉。有不得见者,三十六年。

王妃宫女,都是六国的公主小公主,她们辞别闺房走下宫殿,乘车来到秦国。早晨歌舞夜晚弹琴,成为秦国的

宫女。宫内仿佛明亮的星辰闪烁,那是打开了梳妆镜子啊;绿色的云雾缭绕,那是清晨在梳头发啊。渭河泛起了油腻,

那是胭脂丢进了河里;烟雾纵横,那是在焚烧椒兰香料。猛然间仿佛雷霆乍起,那是宫中的车辆经过啊;听见车声远

去,完全不知道它去了哪里。一寸肌肤一副面容,极尽妖娆妩媚;长久地立等远望,就是期盼皇帝的临幸啊。有的不

能见到皇帝,有三十六年。

燕、赵之收藏,韩、魏之经营,齐、楚之精英,几世几年,取掠其人,倚叠如山。一旦不能有,输来其间。鼎

铛玉石铛:读音chēng,铁锅,金块珠砾,弃掷逦迤逦迤:读音lǐ、yǐ,连绵不断的样子,秦人视之,亦不甚惜。

嗟乎,一人之心,千万人之心也。秦爱纷奢,人亦念其家。奈何取之尽锱铢锱铢:读音zī、zhū,古代的重量

单位,十粒粟的重量为一铢,六铢为一锱。显示重量之轻微,用之如泥沙?使负栋之柱,多於南亩之农夫;架梁之椽,

多於机上之工女;钉头磷磷:通“粼”,多於在庾之粟粒庾:读音yǔ,仓库;瓦缝参差,多於周身之帛缕;直栏横槛,

多於九土之城郭;管弦呕哑,多於市人之言语。使天下之人,不敢言而敢怒。独夫之心独夫:众叛亲离的统治者,日

益骄固。戍卒叫戍卒:陈胜、吴广当初被征调去渔阳戍边,因雨无法按期到达,按当时法律当斩,于是被逼起义,函

谷举刘邦攻下函谷关,楚人一炬楚人:楚霸王项羽,可怜焦土。

燕国、赵国的收藏,韩国、魏国苦心经营积攒的宝贝,齐国、楚国的精华,几代多年,攫取掠夺于民,堆积如

山。终于不能拥有,运来阿皇宫。鼎当铁锅玉成了石块,金砖当做砖块珍珠作为砾石,四处丢弃,秦人看待这些,一

点也不珍惜。

唉!一个人的心是如此,千万人的心也是一样的啊。秦王朝的人喜爱纷繁奢侈,别人也顾念自己的家。怎奈掠

取时分毫必尽,用起来挥霍如泥沙?使支撑宫殿的柱子,比田间的农夫还要多;架在屋梁上的椽子,比织机上的女工

还要多;闪闪发亮的钉头,比仓库的粟粒还要多;参差的瓦缝,比身上衣服的布帛纹路还要多;直的栏杆横的槛,比

全国的城墙还要多;管弦乐器奏乐声,比市场的人声还嘈杂。致使天下的人们,敢怒不敢言。众叛亲离的统治者的心,

日益骄横顽固。戍边士卒一声怒吼,函谷关刘邦的进攻,楚人项羽的一把火,可怜阿房宫全成了焦土。

呜呼!灭六国者,六国也,非秦也。族秦者族:灭族,秦也,非天下也。嗟夫!使六国各爱其人,则足以拒秦。

秦复爱六国之人,则递三世可至万世而为君:秦始皇曾说:“朕为始皇帝,后世以计数,二世三世至于万世,传之无

穷。”,谁得而族灭也?秦人不暇自哀,而後人哀之。後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後人而复哀後人也。

唉!灭亡六国的,是六国自己,不是秦国。灭秦王朝的,是秦自己,不是天下百姓啊。啊!让六国的统治者都

爱惜他们的百姓,就足以抗拒秦国。秦王朝统一中国后又爱惜六国的百姓,就能够传三世而至万世为君,谁又能够灭

秦王朝呢?秦王朝的人们没有时间替自己悲哀,那么后人为他们悲哀。后人为他们感到悲哀却不作为自己的借鉴,又

使后人再为后人而感到悲哀啊。

感:自从有了智慧的人类以来,人类何时停止了“后人而复哀后人”?!地球资源有限,人类追逐享乐无度,

以有限随无度,殆矣!互相倾轧、弱肉强食者,定矣?是了,尚有一线希望:宇宙资源无限,待到太空技术成熟完善

之日,人类互相掠夺的态势便可得到缓解。人类的太空争夺战,将在美丽的月亮上开始。也许有朝一日,月亮将变得

暗淡,人类将在仰望月亮的时候延续“后人而复哀后人”?

二○○七年三月七~八、十二;十三

韩愈

原道

博爱之谓仁,行而宜之之谓义,由是而之焉之谓道,足乎己无待於外之谓德。仁与义为定名,道与德为虚位。

故道有君子小人,而德有凶有吉。老子之小仁义,非毁之也,其见者小也。坐井而观天,曰“天小”者,非天小也。

彼以煦煦为仁煦煦:和乐的样子,孑孑为义孑孑:小,其小之也则宜。其所谓道,道其所道,非吾所谓道也;其所谓

德,德其所德,非吾所谓德也。凡吾所谓道德云者,合仁与义言之也,天下之公言也;老子之所谓道德云者,去仁与

义言之也,一人之私言也。

翻译:博爱就叫做仁,行为符合它的就叫做义,按照这些来做就叫做有道,自己全面能够做到而无须外界的影

响就叫做有德行。仁和义是实的名称,道和德是虚的位。所以道有君子之道和小人之道,德有凶恶的德行和吉祥的德

行。老子小看仁义,不是损毁它,是他的见识小。坐井观天,说“天小”的,不是真的天就小啊。他以和乐的氛围为

仁,以屑小的事情为义,他见识小也就是肯定的。他所说的道,是说他的道,不是我所说的道;他所说的德,是他认

为的德,不是我所说的德。凡是我所说的道德,符合仁和义的说法,天下公认的说法啊;老子所说的道德,背弃了仁

和义的说法,是他一个人自己的言论啊。

周道衰,孔子没,火于秦:秦始皇焚书坑儒之焚书,烧毁《诗经》、《尚书》、百家学说的书籍。韩愈大概特

指其儒家的诗、书吧。黄老于汉黄老:黄帝、老子。汉代称道家之学为黄、老之学,佛于晋、魏、梁、隋之间。其言

道德仁义者,不入于杨:杨朱,战国时期的思想家,主张为我,不拔一毛以利天下,则入于墨:墨翟,战国时期的思

想家,主张:博爱、非攻、尚贤,反对儒家的繁礼、厚葬;不入于老,则入于佛。入于彼,必出于此。入者主之,出

者奴之;入者附之,出者污之。噫!後之人其欲闻仁义道德之说,孰从而听之?老者曰:“孔子,吾师之弟子也。”

佛者曰:“孔子,吾师之弟子也。”为孔子者,习闻其说,乐其诞而自小也,亦曰:“吾师亦尝师之云尔。”不惟举

之於其口,而又笔之於其书。噫!後之人虽欲闻仁义道德之说,其孰从而求之?甚矣!人之好怪也!不求其端,不讯

其末,惟怪之欲闻。古之为民者四,今之为民者六;古之教者处其一,今之教者处其三。农之家一,而食粟之家六;

工之家一,而用器之家六;贾之家一,而资焉之家六。奈之何民不穷且盗也!

周朝的治理衰微了,孔子死了,儒家的典籍被秦始皇烧了。黄老思想盛行于汉朝,佛教盛行于晋、魏、梁、随

朝。那些说道德的言论,不属于杨朱,就归附于墨家;不属于老子,就归附于佛教。归属于这家,必定离弃那家。被

采纳的就成为了主宰,抛弃了的就被奴役;采纳了的就附和它,抛弃了的就污蔑它。唉!后来的人们想要听到仁义道

德的教义,他们要追随谁才能听到呢?信奉老子的人说:“孔子,是我老师的弟子。”信奉佛教的人说:“孔子,是

我老师的弟子。”信奉孔子的人,听习惯了这种说法,乐于这种怪诞的说法便妄自菲薄,也说:“我的老师也曾经听

过他们的教诲。”不单单是在他们的嘴里说,还写进他们的书里。唉!后人虽然想听仁义道德的教义,他们要追随谁

才能听到呢?过分啊!人们太喜好怪诞了!凡事不求证它的发端,不问它的始末,只要是怪异的就愿意听。古代的民

众有四种,今天民众有六种;古代教化民众的是唯一的儒教,今天教化民众的有三种。务农的只有一家,而吃饭的有

六家;做工的只有一家,而用器具的有六家;经商的只有一家,而用钱的有六家。怎么可能民众不穷不盗啊!

古之时,人之害多矣。有圣人者立,然後教之以相生相养之道。为之君,为之师,驱其虫蛇禽兽,而处之中土,

寒然後为之衣;饥然後为之食。木处而颠,土处而病也,然後为之宫室。为之工以赡其器用,为之贾以通其有无,为

之医药以济其夭死,为之葬埋祭祀以长其恩爱,为之礼以次其先後;为之乐以宣其湮郁湮:读音yān,壅塞,为之政

以率其怠倦,为之刑以锄其强梗。相欺也,为之符玺符玺:古代帝王的印信、斗斛斗斛:斛,读音hú。到是量器,十

斗为一斛、权衡以信之权衡:都是测定物体重量的器具;相夺也,为之城郭甲兵以守之。害至而为之备,患生而为之

防。今其言曰:“圣人不死,大盗不止;剖斗折衡,而民不争。”呜呼!其亦不思而已矣!如古之无圣人,人之类灭

久矣。何也?无羽毛鳞介以居寒热也,无爪牙以争食也。

古时候,人的祸很多。有圣人站出来,然后教他们互相协助共同成长的办法。成为他们的君主,成为他们的导

师,驱逐害虫蛇蝎和禽兽,于是生活在中原,寒冷了能够做衣服;饥饿了能够产粮食。住在树上会跌落,住在洞穴会

得病,于是教他们做房屋。教他们工作来供给他们使用的器具,教他们经商来交换他们的物品,教他们医药来挽救他

们的死亡,教他们埋葬和祭祀的礼仪来延续他们的恩爱,教他们礼教来分清尊卑先后的秩序;教他们音乐来宣泄他们

胸中的郁闷,为他们治理来统领那些懒惰的人们,为他们制定并实施刑法来铲除那些强横。因为有相欺,便为他们造

出了印信、斗斛、称来约束诚信;因为互相有争夺,就为他们建造城郭建立军队来守卫他们。祸害来了就为他们防备,

患难产生了就为他们防范。如今老子他们的言论说:“圣人不死,大盗不止;劈掉斗折断称,那么民众就不会争斗。”

哦呵!他们也是不想想就下定论啊!如果古代没有圣人,人类灭亡很久了啊。为什么这么说呢?这就好比是没有羽毛

鳞甲而居住在寒冷或炎热之中,没有爪子和牙齿而争夺食物一样。

是故君者,出令者也;臣者,行君之令而致之民者也;民者,出粟米麻丝、作器皿、通货财以事其上者也。君

不出令,则失其所以为君;臣不行君之令而致之民,则失其所以为臣;民不出粟米麻丝、作器皿、通货财以事其上,

则诛。今其法曰法:指佛法:“必弃而君臣而:通“尔”,你。后面的同,去而父子,禁而相生相养之道。”以求其

所谓“清净”,“寂灭”者清净:佛教的教义。指离开一切恶行、烦恼、污垢。寂灭:即梵语的涅槃,脱离一切烦恼,

入于不生不灭之门,进入自由无碍的境界。呜呼!其亦幸而出於三代之後,不见黜於禹、汤、文、武、周公、孔子也

黜:读音chù,贬,摈弃;其亦不幸而不出於三代之前,不见正於禹、汤、文、武、周公、孔子也。

所以君主,是发布命令的人;臣子,是执行君主的命令并传达给民众的人;民众,是生产粮食麻丝、制作器皿、

供给货物和钱财来供奉皇上的人。君主不发布命令,就有失他之所以为君主的名分;臣子不执行君主的命令并传达给

民众就有失他之所以为臣子的名分;民众不生产粮食麻丝、制作器皿、供给货物和钱财来供奉皇上,就要杀头。今天

的佛法说:“必须丢弃君臣的名分,忘却父子的情分,禁止这些互相协作共同成长的方法。”来求得它所谓的“清净”,

“涅槃”的目的。哎呀!他们也是有幸出生在夏、商、周三代之后的年代,没有被夏朝的大禹、商朝的汤帝、周朝的

文王、武王、周公、孔子贬斥;他们也是不幸没有出生在夏、商、周三代之前,没能见证到夏朝的大禹、商朝的汤帝、

周朝的文王、武王、周公、孔子的政治

帝之与王,其号名殊,其所以为圣一也。夏葛而冬裘,渴饮而饥食,其事虽殊,所以为智一也。今其言曰:

“曷不为太古之无事?”是亦责冬之裘者曰:“曷不为葛之之易也?”责饥之食者曰:“曷不为饮之之易也。”传曰

传:解释经义,传示后人的书。这里指《礼记》:“古之欲明明德於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

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然则古之所谓正心而诚意者,将以有为也。

今也欲治其心,而外天下国家,灭其天常,子焉而不父其父,臣焉而不君其君,民焉而不事其事。孔子之作《春秋》

也,诸侯用夷礼则夷之夷:古时汉族对外族的称呼,进於中国则中国之。经曰:“夷狄之有君,不如诸夏之亡:这两

句话出自《论语·八佾yì》。夷狄,外族;诸夏,中国。意思是说:夷狄即便有君长,也不如中国没有君王时有礼义!”

《诗》曰:“戎狄是膺戎狄:外族。膺:读音yīng,击,即讨伐,荆舒是惩荆舒:荆,楚国;舒,周朝时的一个国,

后被徐国所灭。”今之举夷狄之法,而加之先王之教之上,几何其不胥而为夷也胥:皆

帝和王,他们的名号不同,他们所以能成为圣贤是一样的原因。夏天穿葛布衣服冬天穿裘皮,渴了饮水饥饿了

吃食物,这些事虽不同,所用的智慧是一样的。如今那些人的言论说:“为什么不像太古时期那样平安无事?”这也

就是责问冬天穿裘皮的人说:“为什么不像穿葛布那么简单点呢?”责问饥饿而吃食物的说:“为什么不喝水那么简

单点呢?”《礼记》说:“古代想要宣示高尚的德行给天下的人,先治理好他的国家;想要治理好他的国家的人,先

治理好他的家;想要治理好他的家的人,先修养好自身;想要修养好自身的人,先端正自己的心;想要端正自己心的

人,先拿出自己的诚意。”所以古代的那些端正了心态有诚意的人,是要有所作为的。如今想要修养他自己的心的人,

却要将天下国家置之度外,扼杀天道伦常,子儿子不将父亲当做父亲,臣子不将君主当做君主,民众不从事自己事务。

孔子作《春秋》,告诉我们诸侯采用外族的礼仪就将其作为外族,遵守中国的礼法就将其作为中国的一分子。《论语》

说:“外族有君主但缺乏礼法,还不如中国没有君主的时期!”《诗经》说:“要讨伐不遵守礼法的外族,要惩罚

遵守礼法的楚国舒国。”如今实施外族的治理之法,而强加在先贤帝王的教化之上,那不全成了外族了吗!

夫所谓先王之教者,何也?博爱之谓仁,行而宜之之谓义,由是而之焉之谓道,足乎己无待於外之谓德。其文,

《诗》、《书》、《易》、《春秋》;其法,礼、乐、刑、政;其民,士、农、工、贾;其位,君臣、父子、师友、

宾主、昆弟、夫妇;其服,麻、丝;其居,宫、室;其食,粟米、果蔬、鱼肉。其为道易明,而其为教易行也。是故

以之为己,则顺而祥;以之为人,则爱而公;以之为心,则和而平;以之为天下国家,无所处而不当。是故生则得其

情,死则尽其常;郊焉而天神假郊:郊祀,古人习俗,在郊外祭祀天地。郊社,祭祀天地,周朝冬至祭天称为郊,夏

至祭地称为社。假:读音jià,嘉,美。假乐,美好,快乐,庙焉而人鬼飨:饗,乡人共聚饮酒谓之饗。享有,享受

曰:“斯道也,何道也?”曰:“斯吾所谓道也,非向所谓老与佛之道也。”尧以是传之舜,舜以是传之禹,禹以是

传之汤,汤以是传之文、武、周公,文、武、周公传之孔子,孔子传之孟轲孟轲:孟子,战国时期的思想家,是孔子

之后的大儒家;轲之死,不得其传焉。荀与扬也荀:荀况,荀子,战国时期的思想家。扬:扬雄,西汉时期的哲学家、

辞赋家,择焉而不精,语焉而不详。由周公而上,上而为君,故其事行;由周公而下,下而为臣,故其说长。

然则如之何而可也?曰:不塞不流,不止不行。人其人,火其书,庐其居,明先王之道以道之,鳏、寡、孤、

独、废、疾者有养也。其亦庶乎其可也!

所谓先贤帝王的教化,是什么呢?那就是博爱叫做仁,行为符合它的就叫做义,按照这些来做的就叫做有道,

自己全面能够做到而无须外界的影响就叫做有德行。它们的文字依据,就是《诗经》、《尚书》、《易经》、《春秋》;

它们的法定依据,就是以上典籍中所说的礼法、礼乐、刑法、政论;民众,有士人、农民、工人、商人;地位关系,

有君臣、父子、师友、宾主、兄弟、夫妇;服装,有麻、丝;居室,有宫殿、民居;食物,有粟米、水果蔬菜、鱼肉。

它做为道非常明晰,教化民众更容易施行。所以将它规范自己,就会顺遂而祥和;用它来对待他人,就会关爱而公正;

用它来修身养心,就会祥和而平静;用它来治理天下国家,就会没有哪个方面而不恰当。所以活着便能获得他的情分,

对待死者能够尽到伦常;祭祀天地那么天神美好快乐,祭祀祖先那么人们与祖先都享乐。有人说:“这种道,是什么

道啊?”我说:“这就是我所说的道,不是前面所说的老子和佛教的道。”尧将这个传给舜,舜将这个传给禹,禹将

这个传给汤,汤将这个传给传给周文王、周武王、周公,文王、武王、周公传给孔子,孔子传给孟轲;孟轲死后,没

能将它传下去。荀子和扬雄,学而不精,说也不详尽。从周公往上数,都是在上能做君主,所以能够使政治按照道行

使;在周公以下的,在下能够做好臣子,所以他们的言论能够将礼法传扬。

那么如何才能够实现这些呢?我说:不堵塞黄老佛教就不能流行儒教,不禁止黄老佛教就不能施行儒教。将那

些和尚变成普通人,烧毁他们的典籍,将那些庙宇变成普通的居屋,张显先王的道来成为主旨执行,鳏、寡、孤、独、

残废、疾病的人得以休养生息。这样就差不多可以了!

感:原来韩愈是如此狭隘偏激的人啊!令人惊讶!老子的辩证法,被他强调矛盾的一面,取矛去盾,歪曲成了

形而上学;佛教的普度众生,劝人向善,被他强调僧侣苦行而诋毁成了灭绝人性。

最为可悲的是他前面深恨秦始皇的焚书(点击查看),后面他自己却是变本加厉,不但效仿他自己深恨的秦始

皇的焚书,更要全面效仿秦始皇的另一恶行——坑儒:“人其人,火其书,庐其居”不但要烧别家的典籍,更要禁绝

别人信奉佛教做和尚。如此以暴易暴,当真丧心病狂到让人胆寒啊!也不知道他所说的这样的道,是否符合孔圣人的

主张的“泛爱众,有亲仁。”主旨?看来他还没有余力去“学文”呢,就更没有资格大谈孔子的教义了。

二○○七年三月廿日

原毁

古之君子,其责己也重以周,其待人也轻以约。重以周,故不怠;轻以约,故人乐为善。闻古之人有舜者,其

为人也,仁义人也。求其所以为舜者,责于己曰:“彼,人也;予,人也。彼能是,而我乃不能是!”早夜以思,去

其不如舜者,就其如舜者。闻古之人有周公者,其为人也,多才与艺人也。求其所以为周公者,责于己曰:“彼人也,

予人也,彼能是,而我乃不能是。”早夜以思,去其不如周公者,就其如周公者。舜,大圣人也,后世无及焉;周公,

大圣人也,后世无及焉。是人也,乃曰:“不如舜,不如周公,吾之病也。”是不亦责于身者重以周乎?其于人也,

曰:“彼人也,能有是,是足为良人矣。能善是,是足为艺人矣。”取其一,不责其二;即其新,不究其旧。恐恐然

惟惧其人之不得为善之利。一善,易修也。一艺,易能也,其于人也,乃曰:“能有是,是亦足矣。”曰:“能善是,

是亦足矣。”不亦待于人者轻以约乎!

翻译:古代的君子,他们是要求自己严格而全面,他们对待他人是宽松而简单。对待自己严格而全面,所以

不怠惰;对待他人宽松而简单,所以别人乐于善举。他们听说古代有个叫舜的人,他的为人,是仁义之人啊。探究

出他之所以是舜的原因,便责问自己说:“他,是个人;我,也是个人。他能够这样,而我却不能这样!”早晚思考,

改掉他们不如舜的方面,保存那些像舜的方面。他们听说古代有个叫周公的人,他的为人,是多才多艺的人。探究出

他之所以是周公的原因,便责问自己说:“他是个人,我也是个人,他能这样,而我却不能这样。”早晚思考,改掉

不如周公的方面,保存那些像周公的方面。舜,是大圣人,后世没有能及的上他的人啊;周公,是大圣人,后世没有

能及得上他的人啊。这种人,便说:“不如舜,不如周公,是我的不足啊。”这不就是要求自己严格而全面吗?他们

对待他人,就说:“他是一个人,能有这样,就足以算得上是个好人了。能够善于这方面,就足以算得上是个有技艺

的人啊。”看中他人的一方面,而不求全责备要求其他的方面;认可他人现有的,不追究他人的过去。诚惶诚恐惟

恐他人不能因为做善举而有好报。一方面的善,容易做到。一种技艺,是容易做到的,他们对待他人,就说:“能够

这样,也就足够了。”说:“能够善于这门技艺,也就足够了。”不也就是对待他人宽松而简单吗!

今之君子则不然。其责人也详,其待已也廉。详,故人难于为善;廉,故自取也少。己未有善,曰:“我善是,

是亦足矣。”己未有能,曰:“我能是,是亦足矣。”外以欺于人,内以欺于心,未少有得而止矣。不亦待其身者已

廉乎?其于人也,曰:“彼虽能是,其人不足称也。彼虽善是,其用不足称也。”举其一,不计其十;究其旧,不图

其新,恐恐然惟惧其人之有闻也。是不亦责于人者已详乎!夫是之谓不以众人待其身,而以圣人望于人,吾未见其尊

己也。

今天的君子则不是这样。他们要求他人多,他们要求自己少。对他人要求多,所以他人不容易有善举;对自己

要求少,所以自己进取少。自己没有善举,他们就说:“我的善有这样,这样也就足够了。”自己没有能力,就说:

“我能够做到这些,这也就足够了。”对外用来欺骗他人,对内用来骗自己的心,没有获得一点点进步就停滞不前了。

这样不就是要求自己少吗?他们对待他人,就说:“他虽然能够这样,这人还不足称道啊。他虽然善于这件事,这人

还不足称道啊。”列举他人的片面,不管他人的全面;追究他人不足的过去,不管他人的现在,惶惶不可终日惟恐他

人有所成就。这样不就是要求他人太过多了吗!这不就是要求他人的太过多了吗!这就是说这种人不以众人的要求对

待自己,而以圣人的标准来看待他人,我看不出他们有尊重自己的地方。

虽然,为是者,有本有原,怠与忌之谓也。怠者不能修,而忌者畏人修。吾尝试之矣,尝试语于众曰:“某良

士。某良士。”其应者,必其人之与也;不然,则其所疏远不与同其利者也;不然,则其畏也。不若是,强者必怒于

言,懦者必怒于色矣。又尝语于众曰:“某非良士。某非良士。”其不应者,必其人之与也;不然,则其所疏远不与

同其利者也;不然。则其畏也。不若是,强者必说于言说:通“悦”,懦者必说于色矣。是故事修而谤兴,德高而毁

来。呜呼!士之处此世,而望名誉之光、道德之行,难已!

将有作于上者,得吾说而存之,其国家可几而理欤!

既然如此,会有这样的情况,是有其根本和原因的,怠惰和忌妒就是所说的根源啊。怠惰的人不能修养身心,

而忌妒的人害怕他人有修养。我曾经试过这种人,曾经当众说道:“某人是好人。某人是好人。”那些呼应的人,必

定是跟这个人交好的人;不然,就是与他们不相干没有厉害冲突的人;再不然,就是他们所畏惧的人。不像这样呼应

的人,强横的人必定在言语上表达他的谴责,懦弱的人必定在脸色上表示他的不满啊。我还曾经试过当众说道:“某

人不是好人。某人不是好人。”那些不响应的人,必定是跟这个人交好的人;不然,就是与他们不相干没有厉害冲突

的人;再不然,就是他们所畏惧的人。不像这样不表达观点的人,强横的人必定在言语上表达他快乐,懦弱的人必定

在表情上表示他的认同啊。所以修养好毁谤便产生了,德行高毁誉紧跟着就到了。唉!士人处在当今这世上,而指望

自己的名誉美好、道德得以弘扬,难啊!

在高尚的情操上想有所作为的人,看到我的见解而记住它,那么国家差不多就能够治理好啊!

感:古代的圣贤,前人已经择其优以扬之,去其不足而神圣化其人,完美得无所挑剔的了。是以欲责其详而莫

能毁。同世之人,鲜活而有个性,优劣尽呈。正所谓人无完人,真君子亦有其不足所在。读韩愈这篇《原毁》,原《

原毁》一下——追其根源并进行简单的分析,于是得知韩愈其人,当属“责人也详”者之首!原因是他责而详的是与

之同世的所有君子。义正词严地谴责他人的过错的时候,自己却也犯了自己谴责的过错。前面的《原道》如此,这篇

《原毁》亦如此,韩愈还真够逗的。

二○○七年三月廿五日

获麟解

麟之为灵,昭昭也昭昭:明白,咏于《诗》,书于《春秋》,杂出于传记百家之书。虽妇人小子皆知其为祥也。

然麟之为物,不畜于家,不恒有于天下。其为形也不类,非若马、牛、犬、豕、豺、狼、麋、鹿然。然则虽有麟,

不可知其为麟也。角者,吾知其为牛;鬛者,吾知其为马;犬、豕、豺、狠、麋、鹿,吾知其为犬、豕、豺、狼、麋、

鹿;惟麟也不可知。不可知,则其谓之不祥也亦宜。

虽然,麟之出,必有圣人在乎位,麟为圣人出也。圣人者,必知麟,麟之果不为不祥也。

又曰:“麟之所以为麟者,以德不以形。”若麟之出不待圣人,则谓之不祥也亦宜。

翻译:麟之所以有灵性,是明明白白的事,《诗经》中有用唱,《春秋》中写了,在各种传记诸子百家的书中

都有记载。即便是妇女孩童都知道它是吉祥的。

然而麟做为动物,不是养在家中的,天下不会总是有的。它的形状也没有与它相类似的动物,和跟马、牛、狗、

猪、豺、狼、麋、鹿都不一样。那么就算是有麟,也不能知道它是麟。有角的,我知道它是牛;有棕毛的,我知道它是

马;狗、猪、豺、狼、麋、鹿,我知道它们是狗、猪、豺、狼、麋、鹿;惟独麟无法知道。没法知道,就这来说它不吉

祥也可以。

虽然如此,麟的出现,必定有圣人在位,麟因为圣人而出现的啊。圣人,必定知道麟,麟果然不是不吉祥的啊。

又有人说了:“麟之所以为麟,是因为它的德行而不是因为它的形体。”如果麟的出现不是等圣人出现才出现,

那么说它不吉祥也就是可以的了。

感:所谓圣人,估计是说贤明的皇帝吧。那么麟就是比喻成贤臣,又或是指作者自己?然而,这麟一会儿祥,

一会儿不祥;一会儿是因为德行而成其为麟,一会儿又说是不伴随着圣明的皇帝而出现的麟,它便又是不祥的了。我

首先想到的是岳飞,那赵构皇帝很难有人能认同他是个圣明的皇帝,说岳飞是贤臣应该没有人会反对的吧!那给国家

百姓带来不吉祥的,不是贤臣岳飞,而是昏君赵构,这道理应该是是人都知道。可惜岳飞是韩愈以后的人啊。哦!比

干呢?屈原呢?得到贤臣,于国于民本该是大好之事,被韩愈闪烁其词地这么一解,反倒把是非给解混淆的了。

唉!选编这《古文观止》的吴楚材、吴调侯真不应该选录韩愈的《原道》《原毁》,败坏了儒家中庸、仁义

的精神倒也罢了,害得我倒好象是逢韩愈必反似的。呵呵!玩笑了!

二○○七年三月廿八日晚

杂说(一)

龙嘘气成云,云固弗灵於龙也。然龙乘是气,茫洋穷乎玄间玄间:天空,薄日月,伏光景伏:隐伏,隐蔽。

景:通“影”,感震电,神变化,水下土,汩陵谷汩:读音gǔ,淹没。云亦灵怪矣哉!云,龙之所能使为灵也。若龙

之灵,则非云之所能使为灵也。

然龙弗得云,无以神其灵矣,失其所凭依,信不可欤!异哉!其所凭依,乃其所自为也。《易》曰:“云从龙。”

既曰:龙,云从之矣。

翻译:龙吹出气成为云,云本来不像龙一样有灵性。然而龙驾御着这云气,遍游那汪洋的天空,接近日月,隐

伏在光影之间,感应而生震雷,神思而起变化,雨水湿润大地,淹没丘陵山谷。云也有灵性而怪异了吗!云,是龙可

以使它变得有灵性的。龙的灵性,就不是云能够赋予灵性的了。

然而龙没有云的话,就没有办法使它的灵异显现出来,就失去了它所要凭借的,的确是不行的啊!多么神奇啊!

它所要凭借的,就是它自己所吹出的气生成的啊。《易经》说:“云跟随着龙。”就是说:龙,云是必须跟随它的啊。

感:与前面的《获麟解》差不多,还是说君臣。感觉韩愈很在乎皇帝是否看重自己。嘿!当官吗:官同此心,

心同此理啊。

二○○七年三月廿九日晚

杂说(四)

世有伯乐,然後有千里马。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故虽有名马,只辱於奴隶人之手,骈死於槽枥之间

:读音pián,两马并驾一车,并列。槽:马槽。枥:马蓬,不以千里称也。

马之千里者,一食或尽粟一石:十斗为一石。食马者不知其能千里而食也。是马也,虽有千里之能,食不饱,

力不足,才美不外见:读音xiàn,“现”的本字,显露,出现,且欲与常等不可得,安求其能千里也!

策之不以其道,食之不能尽其材,鸣之而不能通其意,执策而临之曰:“天下无马。”呜呼!其真无马邪?其

真不知马也!

翻译:世上先有伯乐,然后有千里马。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所以虽然有名马,也只是辱没在奴隶的手

中,与普通马一起死在马蓬里,不能被称做千里马。

能够一日千里的马,一次有时可以吃完一石饲料。喂马的人不知道它能够一日千里而吃这么多。这马,虽然有

一日千里的能耐,吃不饱,力气不足,才能无法显示,就是想跟平常的马一样也不可能,哪里能指望它能够一日千里

啊!

驾御它不能按照它的规律,饲养它不能满足它的才能,吆喝它不能与它沟通,拿着鞭子对着它说:“天下没有

好马。”唉!真的没有好马吗?真的不懂得马啊!

感:“是金子放在哪里都发光”这话便不对的了?梵高在清贫中画了他的画,如今他的画要说价值连城好像都

不为过。识得梵高这千里马的伯乐们,似乎要晚出世很多呢。米开朗基罗很自信,相信自己作品的价值,就是像小偷

一样深夜潜入教堂也要将自己名字刻到自己的作品上去的。怀才不遇,将自己的才能无法施展全部怪罪到没有人赏识,

其实大可不必。韩愈的名头之所以能流传至今,完全是因为他写了不少好文章啊,总算他这匹千里马有后世的伯乐们

识得了。正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应该还是得先有了千里马,然后由伯乐们去识别他们啊。

二○○七年四月二日晚

第八卷 唐文

韩愈

师说

古之学者必有师。师者,所以传道、受业、解惑也。人非生而知之者,孰能无惑?惑而不从师,其为惑也,终

不解矣。

生乎吾前,其闻道也,固先乎吾,吾从而师之;生乎吾後,其闻道也,亦先乎吾,吾从而师之。吾师道也,夫

庸知其年之先後生於吾乎?是故无贵无贱,无长无少,道之所存,师之所存也。

嗟乎!师道之不传也久矣,欲人之无惑也难矣。古之圣人,其出人也远矣,犹且从师而问焉;今之众人,其下

圣人也亦远矣,而耻学於师。是故圣益圣,愚益愚,圣人之所以为圣,愚人之所以为愚,其皆出於此乎?

爱其子,择师而教之。於其身也,则耻师焉,惑矣!彼童子之师,授之书而习其句读者也读:读音dòu,完整

的句子叫“句”,句中停顿的地方叫“读”,非吾所谓传其道、解其惑者也。句读之不知,惑之不解,或师焉,或不

焉,小学而大遗,吾未见其明也。

翻译:以来学习的人必定有老师。老师,就是用来传播道理、教授学业、解除疑惑的。人不是一出生就

什么都知道的,怎么可能没有疑问?有疑问却不跟随老师学习,他的疑问,就始终无法解答了。

出生在我之前的人,他听到道理,本来就比我先,我跟随他向他学习;出生在我后面的人,他听到的道理,也

有比我先的,我跟随他向他学习。我学习的是道理,何必要知道他出生时间是在我的前还是后呢?所以没有贵贱,没

有年长年少,道理在哪里,老师就在哪里。

唉!从师学习的习惯没有得以留传下来已经很久了,想让人们没有疑问难啊。古代的圣人,他们超出人们的很

多,尚且跟随老师请教问题;如今的众人,他们落后圣人非常多啊,却耻于向老师学习。因此圣贤就更加贤能,蠢人

就更加愚蠢,圣人之所以成为圣人,蠢人之所以成为蠢人,他们都是出自于这个道理吧?

人们关心他们的孩子,选择老师来教他们。在他自己呢,就耻于向老师学习,糊涂啊!那些孩童的老师,教他

们的是读书并学习书中句子的断句啦,不是我所说的传授道理、解除疑惑的老师。断句不会,疑惑不解,有的向老师

学习,有的不向老师学习,微末的东西学到了大的道理遗漏了,我无法看出他们的明智啊。

巫医巫医:古代采用药石、催眠术、跳大绳等精神、迷信方式给人治病的人、乐师、百工之人,不耻相师。士

大夫之族:类,曰师、曰弟子云者,则群聚而笑之。问之,则曰:“彼与彼年相若也,道相似也。位卑则足羞,官盛

则近谀。”呜呼!师道之不复,可知矣。巫医、乐师、百工之人,君子不齿,今其智乃反不能及,其可怪也欤!

圣人无常师。孔子师郯子郯子:读音tán,人名,春秋时期郯国国君、苌弘苌弘:读音cháng,周敬王的大夫

师襄师襄:鲁国的乐官、老聃老聃:读音dān,老子。郯子之徒,其贤不及孔子。孔子曰:“三人行,则必有我师。”

是故弟子不必不如师,师不必贤於弟子,闻道有先後,术业有专攻,如是而已。

李氏子蟠:读音pán,年十七,好古文,六艺经传皆通习之六艺经传:六艺,儒家的六经,指《易》、《礼》

、《乐》、《诗》、《书》、《春秋》。经,指六经的正文。传,指解释经文的著作,不拘於时:当时的习俗,学于

余,余嘉其能行古道,作《师说》以贻之贻:读音yí,赠给

巫医、乐师、各行各业的工人,不耻于向师傅学习。士大夫之类的人们,说到老师、说到弟子的话,就群起而

笑他。问到他们,便说:“他跟他年纪相当,技艺差不多。做老师的地位卑下做学生的就感到非常羞耻,做老师的

位很高做学生的就近乎阿谀。”唉!教学的道理不能得到践行,可以知道是什么原因了。巫医、乐师、各行各业的工

人,君子们瞧不起,如今他们的智力反而不能跟得上这些人,这真是令人惊讶啊!

圣人没有固定的老师。孔子向郯子、苌弘、师襄、老聃求教。郯子的学生,他们的贤能赶不上孔子。孔子说:

“三个人走在一起,其中必定有我的老师。”所以学生不一定不如老师,老师不一定非得比学生贤能,听到道理有先

后,技术学业有各自的专长,如此而已。

李家的孩子李蟠,年龄十七岁,爱好古文,儒家经典及其注释都学习,不拘泥于当时轻视师道的习俗,跟随我

学习,我嘉许他能够遵行古人的道路,写了《师说》送给他。

感:“道之所存,师之所存也。”的确是高见。就是不知道这篇《师说》和前面的《原道》,成文时间谁先谁

后?《原道》说孔子是老子的学生的说法是怪诞之说,这里又明白无误地说:孔子师老聃。呜呼!治学之不谨也,甚

矣!呵呵!

二○○七年四月八日晚

进学解

国子先生,晨入太学,招诸生立馆下,诲之曰:“业精於勤,荒於嬉;行成於思,毁於随。方今圣贤相逢,治

具毕张,拔去凶邪,登崇畯良登崇:进用推尊。即选拔推崇。畯:同“俊”。占小善者率以录率:大概,一般,名一

艺者无不庸:用。爬罗剔抉爬罗:发掘搜罗。剔抉:挑选,刮垢磨光刮垢:刮除污垢。磨光:磨出光亮。盖有幸而获

选,孰云多而不扬。诸生业患不能精,无患有司之不明有司:官吏。古代设官分职,事各有专司,故称有司;行患不

能成,无患有司之不公。”

翻译:国子监的国子博士韩愈先生,清晨来到太学班,招呼学生们站在教室下面,教导他们说:“学业精进在

于勤奋,荒废在随意懒散。当今圣主贤臣相聚,治理的良策全都得到实施,凶险和邪恶被拔除,贤良俊才得到选用和

推崇。具有一点才能的人大都被录用,具有一点技艺的人没有不被使用的。搜罗选拔,去芜存真。一般有幸得到选用

的,谁说才能高而会无法施展呢。你们要担心的是学业不能够精进,不要担心官员们不公平地发现使用人才;要担

心的是行动不能有所作为,不要担心官员们不公平地评判你们的成绩。”

言未既。有笑於列者曰:“先生欺余哉!弟子事先生,於兹有年矣。先生口不绝吟於六艺之文,手不停披於百

家之编披:披览,翻阅;记事者必提其要,纂言者必钩其玄钩:钩取,探取。玄:玄妙,深意。贪多务得,细大不捐

捐:捐弃,放弃。焚膏油以继晷晷:读音guǐ,日影,恒兀兀以穷年兀兀:勤勉不止的样子。先生之於业,可谓勤矣。

话还没说完。有在队列中的人笑这说:“先生欺骗我啊!弟子我跟从先生,已经有年头啦。先生您口吟咏六艺

不停,手批阅诸子百家的典籍不停;记载事物的您必定提取它的要点,论述观点的您必定探求它的深意。贪多还务求

有收获,不管大小全不放弃。太阳落山就点起油灯来继续照明,年复一年勤勤恳恳。先生在事业上,可以说是勤奋啊。

“觝排异端觝:读音dǐ,拒,抵挡,攘斥佛老攘:读音náng,排斥,侵夺;补苴罅漏苴:读音jū,填补。罅:

读音xià,裂缝,张皇幽眇幽眇:精深微妙;寻坠绪之茫茫绪:开端,起源,独旁搜而远绍:继承;障百川而东之,

回狂澜於既倒。先生之於儒,可谓有劳矣。沈浸醲郁醲:同“浓”,含英咀华。作为文章,其书满家。上规姚姒规:

规范,规矩。这里是以……为规范。姚:虞舜的姓。姒:夏禹的姓,浑浑无涯浑浑:浑厚质朴的样子。周《诰》殷《

盘》《诰》:《尚书》中的《大诰》《康诰》《酒诰》《召诰》《洛诰》。《盘》:《尚书》中《盘庚》上中下三篇。

讲述殷君主盘庚复兴殷王朝的事迹,佶屈聱牙佶屈聱牙:佶,读音jí,聱:读音áo。形容文字艰涩,语句拗口。《春

秋》谨严,《左氏》浮夸。《易》奇而法,《诗》正而葩:读音pā,华美;下逮《庄》《骚》逮:及,到,太史所录,

子云注释点击、相如司马相如:汉朝,成都人,字,长卿。作赋大家,为后人所效仿,同工异曲。先生之於文,可谓

闳其中而肆其外矣闳中肆外:闳,读音hóng。指作文者蕴蓄宏富而用笔豪放!少始知学,勇於敢为;长通於方,左右

具宜。先生之於为人,可谓成矣。然而公不见信於人,私不见助於友,跋前疐后跋前疐后:跋,践踏。疐,同“踬”,

读音zhì,被拌倒。语出《诗经·豳bīn风·狼跋》,“狼跋其胡,载疐其尾。”意思是说老狼前进就会踩到自己的下

巴下垂着的肉,后退就会被尾巴拌倒。比喻进退两难,动辄得咎。暂为御史御史:官名,遂窜南夷窜:放逐。南夷:

南方边远地区。三年博士,冗不见治冗:多余,闲散。这里是针对前句“博士”这职位而言。命与仇谋,取败几时。

冬暖而儿号寒,年丰而妻啼饥。头童齿豁童:顶秃,竟死何裨?不知虑此,反教人为?”

“您坚决地排除异端杂说,排斥佛教和道教;填补儒教的缺陷,宣扬儒教的精妙;搜寻茫茫世界儒教失传的部

分,独自四处搜罗并继承久远的儒教;意图约束江河的泛滥而使它们一律往东流,在狂澜中挽回摇摇欲坠的堤坝。先

生您对于儒教来说,可以说是有功劳啊。沉浸着浓郁,咀嚼着精华。您写作文章,参阅的书籍堆满家中。上以虞舜和

夏禹为标准,浑厚质朴没有止境。周朝的《诰》殷朝的《盘》,文字艰涩拗口。孔子的《春秋》严谨,左氏的《春秋》

浮夸。《周易》奇妙而有规律,《诗经》正统而华美;下到《庄子》《离骚》,太史公司马迁所录的《史记》,扬雄、

司马相如,异曲同工。先生您在文章上来说,可以说是蕴蓄丰富用笔豪放!少年时就懂得要学习,敢做敢为;长大后

通晓大道理,无论左右都把握适宜。先生您在做人方面,可以说是成熟啊。然而您在公来说没有被信任,在私来说没

有朋友帮助,进退维谷,动辄受到责难。短暂地当过御史,然后两次被放逐到偏远的南方。做了三年的博士,这闲散

的职务显现不出您治理国事的能力。命运与仇怨相谋,总是失败。在冬天暖和的时候儿子还哭喊着说冷,丰收的年份

里妻子依然因为饥饿而啼哭。您头也秃了牙也掉了,这样忙碌到死又有何益呢?这些都照顾不周全,您反而教导别人

怎么做吗?”

先生曰:“吁!子来前!夫大木为杗:读音máng,屋梁,细木为桷:读音jué,方椽子,欂栌欂栌:读音bó、

lú,斗拱,柱顶上承托栋梁的方木、侏儒侏儒:梁上短柱,椳:读音wēi,门臼,承放门轴的、闑:读音niè,门中央

所立的短木,两扇门关合时止于此、扂读音:diàn,门闩、楔:读音xiē,门两旁的木柱。各得其宜,施以成室者,

匠氏之工也。玉札玉札:地榆,贵重药材、丹砂丹砂:朱砂,贵重药材,赤箭赤箭:天麻,贵重药材、青芝青芝:龙

芝,贵重药材,牛溲牛溲:车前,一说是牛尿,粗贱药材、马勃马勃:又叫马屁菌,粗贱药材,败鼓之皮败鼓之皮:

坏鼓的皮,粗贱的药材,俱收并蓄,待用无遗者,医师之良也。登明选公,杂进巧拙,纡馀为妍纡馀:屈曲的样子。

妍:读音yán,美好,卓荦为杰卓荦:荦,读音luò。超过一般人,校短量长,惟器是适者,宰相之方也。昔者孟轲好

辩,孔道以明,辙环天下,卒老於行;荀卿守正,大论是弘,逃谗於楚,废死兰陵。是二儒者,吐辞为经,举足为法,

绝类离伦:同辈,同类,优入圣域,其遇於世何如也?今先生学虽勤而不由其统,言虽多而不要其中,文虽奇而不济

於用,行虽修而不显於众。犹且月费俸钱,岁糜廪粟廪:读音lìn,仓库。这里指国库。子不知耕,妇不知织,乘马从

徒,安坐而食,踵常途之役役,窥陈编以盗窃,然而圣主不加诛,宰臣不见斥,非其幸欤!动而得谤,名亦随之。投

闲置散,乃分之宜。若夫商财贿之有亡贿:财物,计班资之崇庳:同“卑”,忘己量之所称,指前人之瑕疵,是所谓

诘匠氏之不以杙为楹杙:读音yì,小木桩。楹:屋柱,而訾医师以昌阳引年訾:读音zǐ,批评。昌阳:菖蒲的一种,

药材,欲进其豨苓也豨苓:读音xí、líng。药材。”

韩愈说:“唉!你到我跟前来!大树做屋梁,小树做椽子、斗拱、梁上短柱、门臼、门限、门闩、门柱。材

料各得其所,布置得当才做成房屋,这是匠人的成果。地榆、朱砂、天麻、龙芝,车前草、马屁菌、破旧鼓鼓皮,都

收集了,对症下药用药不论贵贱无一遗漏,这才是良医啊。推举人才选拔公平,被录用者有巧有拙各种人等都有,木

纳的人有他的美德,卓越的人是豪杰,比较各人的长短优劣,完全按照他们的才能委以适当的差事,这才是宰相的方

略。从前孟子喜欢辩论,孔子的哲学得以张显,他的车辙绕遍了天下,最后他终老在旅途中;荀况坚守儒家正道,儒

教伟大的学说得到了弘扬,他因为谗言毁谤而逃到楚国,在兰陵被撤了县令后老死在那。这两个儒家学者,说出来的

话成为经传,做出来的行动成为规范,是同辈同类中绝无仅有的,他们优越得足以进入圣贤之列,他们在世上的遭遇

怎么样呢?今天的我学习虽然勤奋但并没有得到儒教的正统,言语虽多但切不中要点,文字虽奇但不适用,行为虽有

修养但不显示给众人看。尤其每月花费国家发给我的俸禄,年年浪费国库的粮食。子女不会耕作,妻子不会织布,骑

马出门还有仆从跟随,安稳端坐就有吃食,按照前人的老路勤奋地走,窥视陈旧的书籍来窃取一些观念,然而就是这

样,圣明的皇上也不加以责备,宰相也不斥责,这不是很幸运吗!因为行动而受到毁谤,名誉也随之受到损害。于是

被安置在闲散的职位上,这是分所应当的事。如果象商人的财货的拥有和失去那样,计较官职俸禄的高低多寡,忘记

自己的本事所相称的职务,而指责别人的瑕疵,这样就是所说的责问为什么工匠不用小木桩做屋柱,批评医师用昌

阳延年益寿,要让他用毫不延年益寿的豨苓。”

二○○七年六月八日晚

感:“业精于勤,荒于嬉。”好句子。

通篇观念很牵强,因为作者自己都不信,或者说因此而困惑。作者自己都没有想明白的问题,写成文章,如何

教育他人?牢骚之作都加以收入,《古文观止》的编者是否欠斟酌?!

我虽不屑,不代表这文章不好。对于要向上司显示能力、表达希望升迁的愿望的人们来说,这倒是一篇值得学

习的范文。

二○○七年六月十二日晚

圬者王承福传

圬之为技圬:读音wū,泥水匠,贱且劳者也。有业之,其色若自得者。听其言,约而尽。问之,王其姓,承福

其名。世为京兆长安农夫。天宝之乱天宝之乱:天宝十四年(公元55年)冬,安禄山在范阳起兵叛唐。即史称“安史

之乱”,发人为兵发:发送,持弓矢十三年,有官勋,弃之来归,丧其土田,手镘衣食镘:读音màn,抹墙用的抹子

馀三十年大概是倒装句吧?“三十余年”。舍於市之主人,而归其屋食之当焉。视时屋食之贵贱,而上下其圬之佣以

偿之。有馀,则以与道路之废疾饿者焉。

翻译:泥水匠是门技艺,卑贱而劳累的工作。有个从事这职业的人,他的表情好象很志得意满。听他说话,简

单而明了。询问他,他姓王,名叫承福。世世代代都是京兆长安的农夫。安史之乱时,被招募去当兵,从军十三年,

当过军官立过战功,放弃了这些回到家乡,但是已经没有了田地,靠做泥工来挣取衣食用度,这样过活三十多年了。

住在市场的房东家,交给房东住房伙食所需要的费用。他根据当时住房伙食的市价的高低,上下浮动收取泥工工作的

工钱。如果有多余,就用来施舍给道路旁的残疾、饥饿的人们。

又曰:“粟,稼而生者也;若市与帛,必蚕绩而後成者也绩:纺织;其他所以养生之具,皆待人力而後完也,

吾皆赖之。然人不可遍为,宜乎各致其能以相生也。故君者,理我所以生者也;而百官者,承君之化者也。任有大小,

惟其所能,若器皿焉。食焉而怠其事,必有天殃,故吾不敢一日舍镘以嬉。夫镘易能,可力焉,又诚有功,取其直

通“值”,虽劳无愧,吾心安焉。夫力易强而有功也,心难强而有智也。用力者使於人,用心者使人,亦其宜也。吾

特择其易为而无愧者取焉。嘻!吾操镘以入富贵之家有年矣。有一至者焉,又往过之,则为墟矣;有再至、三至者焉,

而往过之,则为墟矣。问之其邻,或曰:‘噫!刑戮也。’或曰:‘身既死而其子孙不能有也。’或曰:‘死而归之

官也。’吾以是观之,非所谓食焉怠其事而得天殃者邪?非强心以智而不足、不择其才之称否而冒之者邪?非多行可

愧、知其不可而强为之者邪?将富贵难守将:还是、薄功而厚飨之者邪?抑丰悴有时抑:拟或,还是。悴:衰弱,疲

、一去一来而不可常者邪?吾之心悯焉,是故择其力之可能者行焉。乐富贵而悲贫贱,我岂异於人哉?”

他还说:“粟米,栽种以后才能长出来的;就象市场上的丝绸,必须用蚕丝纺织然后才能成为丝绸的;其他所

有用来养活人们生存的物事,都要靠别人的劳动来完成的,我全都要倚赖这些来生存。但是人不可能所有的事情都自

己来做,只能是各尽其能互相供给而共同生存。因此做君主的,是治理我赖以生活的社会的;而百官,是承接君主来

教化人们的。任务有大小,只是按照各自的能力来承担,如同器皿一样。只是吃而不做他份内的事,必定遭天谴,所

以我不敢一天放下抹子而去嬉戏。泥工是容易的工作,可以凭力气去做,又确实有效果,收取它的报酬,虽然劳累但

无所愧疚,我心安。力气是容易努力做到而且有成效,脑力不容易努力提升而变得有智慧。用体力的人被人役使,用

脑力的人役使别人,这也是恰当的。我特意选择那容易做而不至于愧疚的事情做啊。呵!我拿了抹子出入富贵人家有

年头啦。有去了一次的,再从那经过时,就已成为废墟啦;有第二次、第三次去的,而再经过那里,就已成为废墟啦。

跟他们的邻居打听,有的说:‘唉!叛了死刑处决了。’有的说:‘他本人死了他的子孙无法守住祖业啊。’有的说

:‘人死了家产充公了。’我从这看清楚了,难道不是所说的在其位获其利而不谋其事会遭天谴的人吗?难道不是那

些强行要使脑袋聪明却无法办到、又要选择他的才能不相称的职务去占据的人吗?难道不是那些多行不义、知道那不

对却要强行去做的人吗?还是富贵无法守、功劳微薄而享受丰厚的人呢?抑或是盛衰有定数、失去和获得不可能永恒

的原因呢?我心中为此而哀怜,所以选择那能力可胜任的事来做。乐于富贵而害怕贫贱,我哪里又会和常人不同呢?”

又曰:“功大者,其所以自奉也博,妻与子,皆养於我者也。吾能薄而功小,不有之可也。又吾所谓劳力者,

若立吾家而力不足,则心又劳也。一身而二任焉,虽圣者不可为也。”

愈始闻而惑之,又从而思之,盖贤者也,盖所谓独善其身者也。然吾有讥焉,谓其自为也过多,其为人也过少,

其学杨朱之道者邪?杨之道,不肯拔我一毛而利天下。而夫人以有家为劳心,不肯一动其心以蓄其妻子,其肯劳其心

以为人乎哉?虽然,其贤於世之患不得之而患失之者,以济其生之欲济:满足、贪邪而亡道以丧其身者,其亦远矣!

又其言有可以警余者,故余为之传,而自鉴焉。

他还说:“功劳大的人,他用来犒劳自己的东西就丰厚,妻子和子女,都受到他的养护。我能力浅薄并且功劳

小,不拥有这些才行啊。再就是我是所说的劳力的人,如果要建立我的家但是能力不足,那么就又得劳心啊。一个人

却要承担劳力、劳心两方面,就是圣人也无法做得到啊。”

我韩愈最初听了感到迷惑,然后又按照他的说法想一想,才明白他是个贤能的人啊,也就是人们所说的独善其

身的人啊。但是我还是有指责的话要说就是说他为自己太多了,为别人太少了,他效仿的是杨朱的那一套吗?杨朱

的哲学是,不肯拔自己一毛而利天下。而做为人因为有家而劳心,不愿意劳心来生养他的妻子儿女,他肯劳心来为他

人吗?虽然如此,他还是胜过世上那些患得患失,来满足自己生活的欲望、贪婪邪恶却忘记道义而丧命的人,多得多

啊!还有他的话有可以警示我的地方,所以我为他作传,来给自己做为借鉴啊。

感:妻子偶尔看过我的文字后,总是指出我太过喜欢挑刺。于是我便有意识地收敛自己的锋芒,《古文观止》

中韩愈的文章读到这篇,我的感想几乎都是指责。本不想再挑他的刺的了,但实在按捺不住还是要指出他在同一篇文

章竟然会有那么显而易见的自相矛盾。该篇第一段之中,他明明记述那王承福挣的钱如果有剩余,就用来施舍给路旁

残疾、饥饿的人们。而最后却要主观臆断地推断那王承福是不肯为他人拔一毛的为我的杨朱之辈。

在这个世上混迹几十年了,举目(几乎)皆是善钻营、奴颜卑膝、惟利是图者飞扬跋扈、趾高气扬。虽然明白

拥有物资财富的多寡,并不能作为衡量成功与否的标尺。但是,子女们今后步入社会将如何自存?!实在困惑于该如

何教育他们处世:为自存而随俗追名逐利?愤世嫉俗而孤高和寡?看淡世俗而大隐于市?要知道,我认为正确的未必

就肯定是正确的;我认为正确的未必就是最好的……孩子的未来我能为他们指出正确的方向吗?所以生养子女,的确

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啊!在我看来,这王承福实在比大多数人都明智、负责任得多啊!

二○○七年六月三十日晚

讳辩

愈与李贺书,劝贺举进士。贺举进士有名,与贺争名者毁之,曰:“贺父名晋肃,贺不举进士为是,劝之举者

为非。”听者不察也,和而倡之,同然一辞。皇甫湜曰湜:读音shí:“若不明白,子与贺且得罪。”愈曰:“然”。

律曰:“二名不偏讳:避讳。古时候凡是遇到国君和父母的名字,在说话或书写时避开,叫避讳。凡遇到皇帝

及孔子的名字,全国都避开,叫过讳,也叫公讳;反遇到祖先及尊长的名字,全家都避开,叫家讳,也叫私讳。避讳

的方法是:或改为同义字,或改为同音字,或就原字缺笔写。孔子的母亲叫“征在”,所以有后面的释之者说。”释

之者曰:“谓若言‘征’不称‘在’,言‘在’不称‘征’是也。”律曰:“不讳嫌名:《礼记·曲礼》“礼不讳嫌

名”。注释:“禹与雨音同而义异,丘与区音异而义同,此二者各有嫌疑,如此者不讳。”所以有后面的释之者说。

不过后来的人们讳起来却是越来越严格,嫌名也避讳。”释之者曰:“谓若‘禹’与‘雨’,‘丘’与‘区’之类是

也。”今贺父名晋肃,贺举进士,为犯二名律乎?为犯嫌名律乎?父名晋肃,子不得举进士。若父名仁,子不得为人

乎?

翻译:韩愈与李贺通信,劝李贺考进士。李贺考进士很有希望,与李贺争夺席位的人毁谤他,说:“李贺父

亲的名是晋肃,李贺不考进士为好,劝他参加考试的人是错误的。”听这话的人不分析,附和并且渲染这种言论,全

都观点一致言论一样。皇甫湜说:“如果不清楚地澄清是非,您跟李贺将会被治罪。”韩愈说:“是啊”。

法律说:“两个字的名字不避讳其中的某一个字。”注释这话的人说:“就好象说‘征’不说‘在’,说‘在’

不说‘征’这样。”法律说:“不避讳与名字有同音、同义嫌疑的字。”注释这话的人说:“就好象‘禹’跟‘雨’,

‘丘’跟‘区’这类字这样。”今天李贺父亲的名字是晋肃。李贺考进士,这样是犯二名的条款呢?还是犯与名字有

同音、同义嫌疑的避讳的条款呢?父亲的名字是晋肃,儿子就不得靠进士。如果父亲名字是仁,儿子就不得做人了吗?

夫讳始于何时?作法制以教天下者,非周公、孔子欤?周公作诗不讳,孔子不偏讳二名,《春秋》不讥不讳嫌

名,康王钊之孙:孙字为子字之误,实为昭王。曾参之父名皙,曾子不讳“昔”。周之时有骐期,汉之时有杜度:姓

和名同音,其子孙要避讳的话,便得改姓的了,此其子宜如何讳?将讳其嫌,遂讳其姓乎?将不讳其嫌者乎?汉讳武

帝名“彻”为“通”,不闻又讳车辙之“辙”为某字也。讳吕后名“雉”为“野鸡”,不闻又讳“治天下”之“治”

为某字也。今上章及诏,不闻讳“浒”、“势”、“秉”、“机”也:浒与虎、势与世、秉与昞、机与基同音,唐太

祖名虎,唐太宗名世民,唐世祖名昞,唐玄宗名隆基。惟宦者宫妾,乃不敢言“谕”及“机”:唐代宗名豫,豫与谕

同音,以为触犯。士君子立言行事,宜何所法守也?今考之于经,质之于律,稽之以国家之典,贺举进士为可邪?为

不可邪?

凡事父母,得如曾参:增参事亲至孝,是有名的孝子,可以无讥矣;作人得如周公、孔子,亦可以止矣。今世

之士,不务行曾参、周公、孔子之行,而讳亲之名则务胜于曾参、周公、孔子,亦见其惑也。夫周公、孔子、曾参,

卒不可胜。胜周公、孔子、曾参,乃比于宦者宫妾。则是宦者宫妾之孝于其亲,贤于周公、孔子、曾参者邪?

那么避讳始于什么时候呢?制定法制来教化天下的人,不就是周公、孔子吗?周公作诗不避讳,孔子不避讳两

个字的名字,孔子写的《春秋》不讥讽不避讳与名字有同音、同义嫌疑的字的人和事,周康王钊的孙子的名字,就是

昭王。曾参的父亲名字是皙,曾子不避讳“昔”。周朝的时候有叫骐期的人,汉朝的时候有叫杜度的人,这人的子孙

应该如何避讳呢?要避讳有同音、同义嫌疑的字,那就得避讳他们的姓吗?还是不避讳有同音、同义的字呢?汉朝避

讳武帝的名字“彻”用“通”,没听说还有避讳车辙的“辙”用某字的。避讳吕太后的名字“雉”用“野鸡”,没听

说还有避讳“治天下”的“治”用某字的。如今的上报的奏章和下发的诏谕,没有听说避讳“浒”、“势”、“秉”、

“机”的。只有那些太监宫女,就不敢说“谕”和“机”,认为那样是冒犯。士人君子说话行事,应当怎样守和守什

么样的法呢?今天考查了经典,质询了法律,核察了国家的法典,李贺考进士是可以呢?是不可以呢?

凡是侍奉父母,能够如曾参,就能够不被讥谤了;做人能够如周公、孔子,也就到顶了。当今的士人,不按照

曾参、周公、孔子的行为行事,而避讳亲人的名字却要胜过曾参、周公、孔子,也就显现出他们的糊涂啊。周公、孔

子、曾参,最终是无法超越的。要超越周公、孔子、曾参,就只有效仿太监和宫女了。那么这样的话太监宫女孝顺他

们的亲人,就比周公、孔子、曾参更强吗?

感:名字避讳很无聊,用名字避讳攻击他人的人就更无聊,因为不避讳名字而要治人罪的制度那是最无聊的了。

所以韩愈便不得不也跟着无聊了一回,编撰《古文观止》的人选这文章那是更无聊了。今天我还不得不翻译它,俺也

够无聊的啊!您竟然吧这些文字都读完了,也够无聊的哦!呵呵!知道儒教的糟粕无聊到什么程度也算是聊以安慰了。

二○○七年七月廿日晚

争臣论

或问谏议大夫阳城于愈阳城:人名,字亢宗。爱读书,但家贫穷没有书读,求得集贤院写书吏的差事,有机会

看官家的书,昼夜不出,六年乃无所不通。德宗时考中进士,然后隐居中条山(今河北沧县北),后由于李泌的推荐,

德宗召为谏大夫。任官五年,只是天天饮酒而不言事,因此韩愈写本篇激他,他也不以为意。:“可以为有道之士乎

哉?学广而闻多,不求闻于人也。行古人之道,居于晋之鄙。晋之鄙人薰其德而善良者几千人。大臣闻而荐之,天子

以为谏议大夫。人皆以为华,阳子不色喜。居于位五年矣,视其德如在野。彼岂以富贵移易其心哉!”

翻译:有人在我这里问谏议大夫阳城:“可以算是有道之士吗?他学问渊博见识广博,不用求教于人。按古

人的道理行事,居住在晋地的偏远之处。晋地的百姓受到他德行的熏陶因此有几千人善良。有大臣听说了便举荐他,

天子任命他为谏议大夫。人们都认为很光彩,阳子并没有喜色。待在这个位置上五年了,看他的德行如同还是在野一

样。他岂是因富贵而偏移心志的人啊!”

愈应之曰:“是《易》所谓恒其德贞而夫子凶者也:《易经·恒卦·六五》:“恒其德贞,妇人吉,夫子凶。”

意思是说,以柔顺从人,长久不变易他的德操,可以说是正派了,但这是妇人的道德,不是男子汉大丈夫所应该遵从

。恶得为有道之士乎哉?在《易·蛊》之上九云:‘不事王侯,高尚其事’。《蹇》之六二则曰:‘王臣蹇蹇,匪

躬之故蹇蹇:读音jiǎn。艰难的样子。匪:通“非”。躬:亲身。这句话的意思是说,臣子处境艰险,是为了拯救君

主和国家于危难之间,不是因为自己的缘故。’夫亦以所居之时不一,而所蹈之德不同也。若《蛊》之上九,居无用

之地,而致匪躬之节;以《蹇》之六二,在王臣之位,而高不事之心,则冒进之患生,旷官之刺兴刺:讥刺、讽刺

志不可则:准则,而尤不终无也尤:过错。今阳子在位不为不久矣,闻天下之得失不为不熟矣,天子待之不为不加矣,

而未尝一言及于政,视政之得失,若越人视秦人之肥瘠,忽焉不加喜戚于其心。问其官,则曰谏议也;问其禄,则曰:

‘下大夫之秩也秩:秩禄,即俸禄、薪俸’;问其政,则曰:‘我不知也’。有道之士,固如是乎哉?且吾闻之:有

官守者,不得其职则去;有言责者,不得其言则去。今阳子以为得其言乎哉?得其言而不言,与不得其言而不去,无

一可者也。阳子将为禄仕乎?古之人有云:‘仕不为贫,而有时乎为贫’,谓禄仕者也。宜乎辞尊而居卑,辞富而居

贫,若抱关击柝者可也柝:读音tuò,打更用的梆子。盖孔子尝为委吏矣委吏:主管粮仓的小吏。《孟子·万章》:

“孔子尝为委吏矣。”以及后面的:“孔子尝为乘田矣。”,尝为乘田矣乘田:出求时鲁国的园囿之吏,主管六畜的

饲养放牧,亦不敢旷其职,必曰:‘会计当而已矣会:读音kuài,总计’,必曰:‘牛羊遂而已矣遂:生长,长成’。

若阳子之秩禄,不为卑且贫,章章明矣,而如此,其可乎哉?”

韩愈我回答他道:“这就是《易经》的柔顺的恒卦所说的长久不变它的德操对男人是坏事啊。怎么能算得上

是有道之士哦?在《易经·蛊》的上九卦中说:‘不侍奉王侯,使自己的情操高尚’。《蹇》的六二卦就说:‘国家

的臣子处境艰险,不是因为自己的原因,是为了国家和君主啊。’这也是因为在不同的时段境况,而所遵循的道德标

准不同。象《蛊》的上九卦,处在无所作为的境地,却要致力于并非自己力所能及的高尚事业;象《蹇》的六二卦,

处在国家臣子的位子,却将不理国事作为高尚的心志,那么冒进的祸患就会产生,对为官不作为的现象的讽刺就会很

多。这样的样板可不能作为标准,而且其过错的遗害终久难以消除的。如今阳先生在职不算不久了,了解天下的得失

不可能不熟悉了,天子待他不可谓不是厚爱有加了,而他却未曾有一句涉及朝政的话,看待朝政的得失,就好象越国

的人看待秦国人的胖瘦,轻飘飘在他的心里没有一点喜忧的感受。问他的官职,就说是谏议大夫;问他的俸禄,就说:

‘下大夫级别的薪俸’;问他的职责,就说:‘我不知道啊’。有道之士,原本是这样的吗?而且我还听说:有官职

的人,不称其职就离开;有进言责任的人,进言而无作用就离开。今天的阳先生认为他自己进言了吗?该进言而不言

语,与不用他的进言而不离开,没有一样是值得肯定的。阳先生是为了俸禄而出仕吧?古人有话说:‘为官不是因为

贫穷,而有的时候又是因为贫穷’,说的就是为了俸禄的官员。这种官员应当辞去尊贵的官职而呆在卑下的地位,离

开富有处身贫穷,象那些守关打更的人一样就行了。孔子曾经做粮仓主管,曾经做六畜主管,都不敢耽误他的职守,

必定说:‘统计停当了才算完啊’,必定说:‘牛羊生长好了才行啊’。象阳先生的俸禄,不是卑下和贫穷,这是非

常明显的,却如此作为,他这样可以吗?”

或曰:“否,非若此也。夫阳子恶讪上者,恶为人臣招其君之过而以为名者招:读音qiáo,揭示,提出,故

虽谏且议,使人不得而知焉。《书》曰:‘尔有嘉谟嘉猷谟、猷:读音mó、yóu,都是计划、策略的意思,则入告尔

后于内后:即位的君主,泛指君主,尔乃顺之于外,曰:‘斯谟斯猷,惟我后之德’。’夫阳子之用心,亦若此者。”

愈应之曰:“若阳子之用心如此,滋所谓惑者矣。入则谏其君,出不使人知者,大臣宰相者之事,非阳子之所

宜行也。夫阳子本以布衣隐于蓬蒿之下,主上嘉其行谊,擢在此位擢:读音zhuó,提拔。官以谏为名,诚宜有以奉其

职,使四方后代知朝廷有直言骨鲠之臣鲠:读音gěng,鱼骨头等卡在喉咙里,天子有不僭赏僭:读音jiàn,差失,过

、从谏如流之美。庶岩穴之士,闻而慕之,束带结发,愿进于阙下而伸其辞说阙:读音quē,皇帝所居之处,致吾

君于尧舜,熙鸿号于无穷也熙:明,光明。鸿号:大名。若《书》所谓,则大臣宰相之事,非阳子之所宜行也。且阳

子之心将使君人者恶闻其过乎?是启之也。”

有的人说:“不,不是这样的。阳先生不讽谏皇帝的原因,是作为臣子不做揭示他的君主的过错来得到名望的

行为,所以虽然有谏有议论,让人不得而知啊。《书经》说:‘你有好谋划好的策略,就进到里面告诉你的君主,你

在外面夸奖君主,说:‘这么好的谋划这么好的策略,只有我的君主的德行才想得出来。’’阳先生的用心,也和这

是一样的。”

韩愈我回应道:“如果阳先生的用心是这样,更让我迷惑的了。进去讽谏君主,出来不让人知道的臣子,是大

臣宰相的事情,不是阳先生适合做的事。阳先生本来以百姓的身份隐居在蒿草棚之下,皇上奖赏他的行为适宜,提拔

他到这个职位。官职以谏作为名称,完全应该有行动来尽他的职守,让全国各地和后代知道朝廷有如鲠在喉不吐不快

直言的臣子,天子有不误赏、顺遂地听从讽谏的美德。那些山林隐居的人士,听了便羡慕他,绑好衣带扎起头发

扮整齐,愿意来到朝廷申述他们的见解,致使我们的皇帝成为尧舜一样的贤帝,英明名声流芳万古。如同《书经》所

说的,那么大臣宰相的事,不是阳先生所适合去做的。而阳先生的用心是要让君主讨厌听到自己的过错吧?是促使这

种现象的发生啊。”

或曰:“阳子之不求闻而人闻之,不求用而君用之,不得已而起。守其道而不变,何子过之深也?”

愈曰:“自古圣人贤士皆非有求于闻、用也。闵其时之不平闵:读音mǐn,忧患,怜恤、人之不乂:读音yì,

治理,安定,得其道,不敢独善其身,而必以兼济天下也;孜孜矻矻:读音kū,勤劳不懈,死而后已。故禹过家门不

入,孔席不暇暖:孔子坐席来不及坐暖,又到别的国家去游说,而墨突不得黔突:烟囱。黔:黑色。据说墨子家的烟

囱还没烧黑,又忙着出门了。彼二圣一贤者,岂不知自安佚之为乐哉?诚畏天命而悲人穷也。夫天授人以贤圣才能,

岂使自有余而已?诚欲以补其不足者也。耳目之于身也,耳司闻而目司见,听其是非,视其险易,然后身得安焉。圣

贤者,时人之耳目也;时人者,圣贤之身也。且阳子之不贤,则将役于贤以奉其上矣。若果贤,则固畏天命而闵人穷

也,恶得以自暇逸乎哉?”

有的人说:“阳先生的不求闻名而人们宣扬他,不求被任用而君主任用他,是不得已而起来的。他坚守他的

原则不变,为什么您责备他这么严厉呢?”

韩愈我说:“自古圣人贤士都没有有求于闻名、被任用。为当时的不平而忧患、为民众不得治理而忧患,按

照他们的原则,是不敢独善其身,而一定要普救天下啊;勤劳不懈,到死才算结束。所以禹过家门不入,孔子来不及

把座席坐暖又继续赶路游说列国,而墨子家烟囱都熏不黑长年累月奔波在外。这两为圣人一位贤士,岂会不知道自己

的安逸是享乐吗?实在是敬畏上天寄托的责任同情百姓的困苦啊。上天授予某人贤能的才能,难道是使他自己优于旁

人就完了吗?其实是要用他们补救这个世上的不足之处啊。耳目在身上的作用,耳朵是用来听而眼睛是用来看,听清

那些是非,看清楚那些险和易,然后身体才得安宁啊。圣贤的人,就是那个时代的人们的耳目啊;那个时代的人们,

就是圣贤的身体啊。而阳先生如果不贤能,就要受贤能的人役使来效力他的上级啊。如果他真的贤能,就本该敬畏天

命而为人们的困苦忧愁,怎能好整以暇地自得安逸呢?”

或曰:“吾闻君子不欲加诸人,而恶讦以为直者讦:读音jié,斥责别人的过失,揭发别人的阴私。若吾子之

论,直则直矣,无乃伤于德而费于辞乎?好尽言以招人过招:读音qiáo,揭示,提出,国武子之所以见杀于齐也国武

子:人名,春秋时齐国人。《国语》:“柯陵之会,单襄公见国武子,其言尽。襄公曰:‘立于淫乱之间,而好尽言

以招人过,怨之本也。’鲁成公十八年,齐人杀武子,吾子其亦闻乎?”

愈曰:“君子居其位,则思死其官;未得位,则思修其辞以明其道。我将以明道也,非以为直而加人也。且国

武子不能得善人,而好尽言于乱国,是以见杀。《传》曰:‘惟善人能受尽言。’谓其闻而能改之也。子告我曰:‘

阳子可以为有道之士也。’今虽不能及已,阳子将不得为善人乎哉?”

有的人说:“我听说君子不喜欢强加于人,而且不揭发别人的阴私指责别人的过失来表现自己的直率。象先

生这样的言论,直率是够直率的,不是损伤自己的德行而且浪费唇舌吗?喜欢和盘托出揭示别人的过错,国武子之所

以在齐国被杀,先生也听说了吧?”

韩愈我说:“君子处在他的职位上,就想的是为他的职责而死;没有得到职位,就要想着说好他的言论来阐

明他的道理。我是要阐明道理,不是来表现自己的直率而强加于人。而且国武子不能亲近获得善人的理解,只是喜欢

在内乱的国家说出所有的言论,所以被杀。古书上说:‘只有善良的人能够接受所有的言论。’是说他们听了能够改

正缺点。您告诉我说:‘阳先生可以算得上是有道之士。’现在虽然不能达到自己所认为的高度,阳先生难道不是一

个善人吗?”

感:学习此篇的时候,今天看电视又听人说孟子说过:“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达”字对应的

是“穷”字,“达”字好理解,就是通达事理的意思,往大里说就是明白人间的大道理,明白象孔子说的:“朝闻道,

夕死可矣。”的那种道。于是这“穷”字要理解成为贫穷的穷,似乎就有风马牛不相及的感觉。那么,这穷,是否应

该就是尚未能明白人间大道理的意思呢?自知穷而独善其身者尚好;自穷而以为达者,要兼济天下的话,其带来的麻

烦可能会不小哦!

不知是阳先生尚未达呢?还是已至达境的韩愈太过求全责备了?

韩愈说:“自古圣人贤士,皆非有求于闻、用也,”不求闻还说得过去,不求用实在没道理。孔子游说列国,

想践行他的政治理论,怎么可能不求用呢?

二○○七年七月廿九日晚